第一百六十九章 鬼涧疑云
蕴灵洞天，生生造化泉旁，最后一缕造化灵气被林凡纳入体内，缓缓吐出。他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深邃如渊，周身气息圆融无瑕，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因破而后立，隐隐触及金丹中期顶峰的门槛，只差一个契机，便可水到渠成。丹田内，太虚金丹光华流转，混元一体，下方混沌剑胚沉浮，吞吐着精纯的真元，与金丹遥相呼应，联系愈发紧密。
“是时候了。”林凡长身而起，周身骨节发出一阵细密的爆响，如同龙吟虎啸。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收敛气息，将修为压制在金丹初期，又取出一张“千幻面”覆在脸上，顿时化作一个面容普通、气息平平的筑基后期散修模样。此物是周元早年游历所得，可改变容貌、微调气息，足以瞒过金丹以下修士。
出了蕴灵洞天，他并未直接返回天剑峰，而是身形一晃，融入山林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山门之外掠去。沿途遇到巡山弟子，皆被他轻松避开。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太虚无间步”的造诣，除非元婴老祖刻意探查，否则无人能察觉其踪迹。
半个时辰后，他已离开青云宗山门三百里。辨明方向，身形化为一道几不可查的灰影，向着黑水坊市以西的“鬼哭涧”疾驰而去。
鬼哭涧，位于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因终年阴风呼啸，声如鬼泣而得名。此地灵气稀薄，又无甚特产，加上地形复杂，多有天然形成的幽深洞穴和废弃矿坑，向来是散修、邪道中人以及进行见不得光交易者的首选之地。
林凡在距离鬼哭涧尚有五十里时，便放缓速度，彻底隐匿行迹，将神识凝成一线，小心翼翼地向前探查。周元的消息提到，交易地点是鬼哭涧深处一处废弃矿坑附近，时间在“三日后子夜”。今日正好是第三日。林凡打算提前潜入，探查地形，摸清对方底细。
随着靠近，空气中弥漫的阴煞之气渐渐浓郁，风声穿过嶙峋怪石，却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如同百鬼夜哭。地面上散落着早已腐朽的矿车、锈蚀的工具，还有一些不知是何年月的森森白骨，平添几分诡异。
林凡选定一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隐蔽山崖，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运起“太虚敛息术”，将自身气息与周围阴煞、山石融为一体，除非近距离以神识仔细扫描，否则绝难发现。他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那片巨大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废弃矿坑区域。
矿坑纵横交错，深不见底，洞口黑黝黝的，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几处较大的矿洞口，残留着人为活动的痕迹，有简易的篝火灰烬，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但此刻，矿坑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林凡耐心潜伏，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日落月升，夜色渐浓，星光黯淡。子时将近，矿坑深处的黑暗愈发粘稠。
突然，东北方向的天空，一道黯淡的、几乎融入夜色的乌光一闪而逝，落入矿坑东南角一处不起眼的坍塌矿洞口。紧接着，西南、正北方向，又有两道气息晦涩的身影，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矿坑，分别藏身于不同的阴影中。来人修为皆不弱，两个金丹初期，一个筑基后期，都刻意收敛了气息，若非林凡神识远超同阶，又有心探查，几乎难以发现。
“来了。”林凡心中一凛，将气息收敛到极致，目光锁定那三人潜入的方位。从身法和气息判断，其中一道乌光，带着明显的、刻意掩饰却仍难完全消除的火煞之气，与地火殿功法路数极为相似！而另一道气息，则阴冷晦涩，与幽殿修士有几分相似，但更为驳杂，似乎是修炼了某种邪道功法的散修。
“果然有鬼。”林凡暗道。他没有急于行动，继续观察。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矿坑深处，一处最为隐蔽、入口被藤蔓半掩的矿洞内，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的幽绿色火光，闪了三下，随即熄灭。这是暗号。
之前潜入的三人，立刻有了动作。那气息阴冷的散修最先从藏身处掠出，鬼鬼祟祟地靠近那处矿洞。紧接着，另一名金丹初期（非地火殿修士）和那名筑基后期修士，也从不同方向靠拢过去。三人彼此间似乎也保持着警惕，并未交谈，只是快速聚拢到那处矿洞口。
“货带来了吗？”矿洞内，传出一个刻意压低、略显嘶哑的声音。
“自然。‘赤炎铁精’三百斤，‘熔心铁’五十块，成色上等，按照约定，用‘阴冥石’和‘腐骨草’交换。”外面那名散修开口，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贪婪。
“先验货。”洞内声音道。
外面三人似乎对视一眼，那散修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洞口地面上，然后退后几步。洞内伸出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迅速将储物袋摄入，片刻后，洞内传来一声满意的轻哼：“不错。这是你们的。”
一个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布袋被扔了出来。那散修接过，神识一扫，脸上露出喜色，点了点头，将布袋收起。交易似乎顺利完成。
“东西已收到，下次有需要，老规矩联系。”洞内声音说完，火光一闪，似乎要退走。
“且慢。”那名带着地火殿功法气息的金丹修士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急切，“主上……咳，我家大人还有一事相询。上次让你们打听的，关于‘玄阴地火’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洞内一阵沉默，似乎有些意外对方会突然发问。片刻后，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和警惕：“玄阴地火？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地灵火，岂是那么容易打听到的？此事，我们还在留意。有消息自会通知你们。若无他事，就此别过。”
说完，洞内火光彻底熄灭，气息也迅速远去，显然洞内之人极为谨慎，交易完成立刻撤离。
外面三人似乎也有些忌惮，不再多言，迅速散开，各自选了个方向，准备离去。
“玄阴地火？”藏身崖上的林凡心中一动。此火乃是地脉阴煞与地火交汇，机缘巧合下方能诞生的一种异火，兼具阴寒与炽烈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极为罕见。对修炼火属性、尤其是一些偏门、阴毒的功法，或是炼制某些特殊法宝、丹药，有奇效。地火殿打听此物，意欲何为？是地火殿自身所需，还是……替别人打听？
眼看三人就要分头消失在夜色中，林凡知道不能再等。此行目的，是查清地火殿与何人交易，交易何物，以及其背后图谋。如今交易双方身份、货物（地火殿用赤炎铁精、熔心铁换取阴冥石、腐骨草这两种炼制邪道法器、毒药的常见材料）已然明了，但更深层次的目的，尤其是“玄阴地火”这条线索，必须弄明白。
他目光锁定了那名气息阴冷、负责交易的散修。此人修为金丹初期，是三人中修为最高者，很可能知道更多内情。而且，他选择的撤离方向，正是鬼哭涧深处，那里地形更复杂，便于动手。
林凡不再犹豫，身形如同鬼魅般从崖顶滑下，落地无声，施展“太虚无间步”，远远吊在那名散修身后。此人极为警觉，撤离时不断变换路线，时而钻入狭窄的矿道，时而跃上陡峭的岩壁，显然对鬼哭涧地形极为熟悉。
跟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已深入鬼哭涧腹地，周围越发荒凉，阴风更甚。前方出现一片乱石林，怪石嶙峋，如犬牙交错，正是动手的绝佳地点。
林凡眼中寒光一闪，速度骤然飙升，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散修身侧，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直扣其肩井穴！出手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更蕴含着一股凝练的、足以禁锢金丹修士行动的太虚之力！
那散修反应亦是极快，在林凡出手的刹那便已惊觉，厉喝一声：“谁？！”身形猛地向侧方急闪，同时反手一掌拍出，掌心黑气缭绕，带着一股腥臭的腐蚀之力，显然是某种歹毒掌功。
“雕虫小技。”林凡冷哼一声，不闪不避，扣向其肩井的右手不变，左手并指如剑，一指点出！指尖灰芒一闪，一道凝练无比的太虚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对方掌心劳宫穴！
“嗤！”
黑气与灰芒相触，如同沸汤泼雪，瞬间消融！散修闷哼一声，只觉一股沛然莫御、却又诡异无比的力道透掌而入，瞬间封住了他整条手臂的经脉，掌中剧毒更是被那股力量化得无影无踪！他心中大骇，知道遇到了绝顶高手，修为远超自己！当下再无恋战之心，脚下一蹬，就欲借力向后飞退，同时张口欲呼，似乎要发出某种信号。
“留下吧！”林凡岂容他走脱？右手如影随形，速度再增三分，在对方身形将动未动之际，已闪电般扣住了其肩井穴！太虚之力汹涌而入，瞬间封住其全身大穴，连哑穴也一并点住！
散修身形一僵，眼中露出惊骇欲绝之色，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
林凡将其拖入旁边一处隐蔽的石缝，布下一个简单的隔音禁制。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干净利落，从出手到制敌，不过两三息功夫，甚至连周围的风声都未曾惊动。
“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魂飞魄散。”林凡撤去千幻面，恢复本来容貌，目光冰冷如刀，凝视着散修惊惶的眼睛，同时一缕蕴含着镇魂、慑魄之意的太虚剑意，悄然侵入其识海。
散修修为被封，神魂又被震慑，哪里还有反抗之力，只能惊恐地连连眨眼，表示顺从。
“方才与你交易之人，是谁？地火殿何人主使？”林凡问道，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散修眼神挣扎了一下，但在那恐怖的剑意压迫下，很快溃败，以神念断断续续地传音：“是……是地火殿的执事长老，炎……炎烈大人派来的心腹，叫……叫乌老三。具体……具体是谁主使，小……小人不知，只知是炎烈大人亲自交代的买卖，用……用赤炎铁精和熔心铁，换阴冥石和腐骨草，已……已交易过三次了。”
“换取这些邪道材料，所为何用？”林凡追问。
“不……不知。小人只是中间人，负责联络‘黑骨上人’那边，牵线搭桥，拿点跑腿费。黑骨上人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黑市掮客，专门接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货……货物用途，从不多问。”散修连忙撇清关系。
“黑骨上人？”林凡记下这个名字，“方才你们提到的‘玄阴地火’，又是怎么回事？地火殿为何要打听此物？”
散修眼中恐惧更甚，似乎触及了某种禁忌，神念波动剧烈：“这……这小人真的不知！只是上次交易时，乌老三顺口提了一句，说他们大人急需‘玄阴地火’的消息，无论线索真假，重金酬谢。黑骨上人似乎也颇为上心，答应帮忙打听。但……但具体缘由，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林凡盯着他的眼睛，剑意压迫更强，确认其并未说谎，至少在其认知范围内是如此。他略一沉吟，继续问道：“黑骨上人现在何处？如何联系？你们下次交易在何时何地？”
散修为了活命，不敢隐瞒，连忙将黑骨上人几个可能的藏身窝点，以及一种特殊的、用以紧急联络的阴魂传讯符的制作和使用方法，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至于下次交易，则未定，需等黑骨上人通知。
“炎烈最近，除了与黑骨上人交易，可还与其他不明势力接触？尤其是……与幽殿有关之人？”林凡最后问道，这是关键。
散修身体一颤，眼中露出茫然之色：“幽……幽殿？小人不知。炎烈大人行事隐秘，小人只负责与黑骨上人这条线。其他的……真的不知。”
林凡又逼问了几句，见再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信息，便一掌将其拍晕，又在其神魂中留下一道隐秘的禁制，确保其短时间无法醒来，也无法泄露今日之事。随后，他将其塞进石缝深处，以碎石枯草掩盖。
做完这一切，林凡眉头微皱。炎烈与黑市掮客交易邪道材料，此事已坐实。但“玄阴地火”这条线，指向不明。地火殿要此物，究竟何用？是炎烈个人行为，还是地火殿主使？亦或是……替厚土峰，甚至幽殿打听？还有，炎烈是否与幽殿有更深勾结，此次交易是单纯的黑市买卖，还是另有隐情？
线索似乎更多，但也更加扑朔迷离。
“看来，得会一会那位‘黑骨上人’了。”林凡眼中寒光一闪。此人身为黑市掮客，消息灵通，或许能知道更多关于“玄阴地火”，乃至炎烈、地火殿背后的秘密。
他身形一闪，离开石缝，向着散修交代的黑骨上人一处可能藏身点潜去。然而，刚走出不到百丈，他心头警兆突生，猛地停下脚步，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矿坑边缘，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向方才交易和打斗的方向张望。此人修为不高，只有筑基中期，衣着普通，但腰间悬挂的一块令牌，在黯淡的月光下，隐约反射出一个模糊的图案——那图案，赫然是厚土峰的标志！
厚土峰的人？怎么也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一直在暗中监视？
林凡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事情，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