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带着浓重潮气和岩石风化的气息。
宁凡和苏芷柔坠入古井的瞬间，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脚下便触到了坚硬潮湿的地面。一根毛在最后一刻扭曲了井口下方的空间，缓冲了坠势。
“噗通！”秃毛鹤紧跟着砸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和痛呼：“哎哟！鹤爷的屁股！”
井底并非垂直的深渊，而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粗糙甬道，不知通向何方。井口的光线被上方破碎的巨石重新遮挡，只留下几缕微光，四周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宁凡，你没事吧？”苏芷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关切和紧张。她指尖亮起一团柔和的灵力光球，照亮了周围数尺范围。甬道四壁是开凿不平的岩石，布满苔藓，空气流通，但带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无妨。”宁凡稳住身形，数据视觉在黑暗中自动切换为能量感知模式。他立刻察觉到异常——井底残留的微薄空间波动并非指向传送阵，而是沿着这条甬道向下蔓延，且越来越微弱。更让他心惊的是，从地底极深处传来的那股古老、死寂的恐怖威压，并未因他们深入地下而减弱，反而如同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连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那……那是什么东西醒了？”秃毛鹤缩着脖子，绿豆眼里满是恐惧，再无之前的嚣张。
“不知道，但绝非善类。”宁凡沉声道，努力压下符石信息流中那个令人不安的词语——“归墟使者”。他集中精神，数据视觉全力扫描甬道。
甬道并非天然形成，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风格古朴粗糙，年代似乎极为久远。岩壁上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刻痕，并非符文，倒像是某种原始的计数或标记。能量流动极其微弱，几乎感知不到阵法的存在。
“这条甬道，似乎是某种废弃的逃生通道或者勘探路径，并非噬灵盟所建。”宁凡分析道，“噬灵盟的能量管道和阵法网络在更深层，我们暂时偏离了主区域。”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暂时避开了噬灵盟最直接的追捕，但也意味着他们迷失在未知的地下世界中。
“现在怎么办？往回走肯定不行，上面肯定被赵天龙的人围死了。”苏芷柔蹙眉道。
宁凡看向幽深向下、仿佛吞噬一切的甬道深处：“只能向前。这条通道有空气流通，说明另一端可能有出口，或者连接着更大的空间。”
他顿了顿，看向腰间的皮冻和衣襟内的一根毛：“皮冻，还能感应到地底那个‘蜂巢’核心的大致方向吗？一根毛，这里的空间结构稳定吗？有没有隐藏的危险？”
皮冻传递出微弱的意念：“核心……在那个方向（它指向斜下方深处），但感觉好远，而且被一层很厚很‘重’的东西挡住了，俺的感应很模糊……那股吓人的威压就是从那边来的。”
一根毛的意念也带着凝重：“空间结构基本稳定，但……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里的空间，‘密度’好像不均匀，有些地方特别‘紧’，有些地方又有点‘松’，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过或者‘压缩’过？而且，越往下，那种死气沉沉的威压对空间的‘凝固’效果越强，本大爷进行短距离跳跃的消耗会大增。”
宁凡心中凛然。空间密度不均？被撑开或压缩？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巨大外力冲击或巨大物体嵌入地层造成的后果！结合那“归墟使者”的威压和符石中关于“终焉单元”、“涅盘协议”的只言片语，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脑中浮现。
难道黑山城地底埋藏的，不仅仅是噬灵盟的“蜂巢”能量站，还有某种……更古老、更恐怖的、可能与“归墟”相关的存在遗骸？而噬灵盟在此建立据点，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抽取灵气，还可能是在试图研究、控制甚至……利用那个存在？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小心前进，保持警戒。”宁凡压下杂念，做出决定。他示意苏芷柔收起灵力光球（避免成为显目标），仅凭数据视觉和微弱的感知在前带路。皮冻尽力收敛气息，一根毛则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前方空间结构。秃毛鹤战战兢兢地跟在最后，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祈祷什么。
甬道向下延伸，坡度时缓时急。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那股古老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让人心神不宁。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下，另一条则水平延伸，通向一片更为开阔的黑暗。
宁凡停在岔路口，数据视觉仔细扫描。向下的通道，那股死寂威压更浓，而且能量感知受到极大干扰，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水平通道则相对“干净”，威压稍弱，而且宁凡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非灵力、也非那炽白光柱能量的……金属共振回波？
这回波非常奇特，频率极低，波段稳定，带着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质感。
“走这边。”宁凡指向水平通道。他直觉那金属回波可能隐藏着重要线索。
进入水平通道，空间果然开阔了许多，像是一条废弃的矿道或大型隧道。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锈蚀严重的金属碎片和工具残骸，风格古老，绝非当代之物。
又前行一段距离，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走出了隧道，眼前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洞！空洞顶端高不可见，隐没在黑暗中，四周岩壁向远方延伸，一眼望不到头。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在空洞的中央，匍匐着一个庞然大物的阴影！
借助数据视觉和空洞顶端某些发光苔藓的微光，宁凡勉强看清了那物体的轮廓——那绝非自然造物！
那是一个长达数千丈、形态扭曲、通体呈现暗哑金属光泽的巨大残骸！它像是一条被折断脊梁的金属巨鲸，又像是一艘倾覆的星际战舰，庞大的舰体深深嵌入大地，部分结构已经和岩石融为一体。舰体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痕和撞击凹坑，许多地方裸露着断裂的管线和高塔般的结构，但无一例外，都失去了所有光泽，死气沉沉。
那奇特的金属共振回波，正是从这残骸的深处散发出来的！
而那股笼罩整个地底的、古老死寂的恐怖威压，其源头……似乎也正是这艘巨大的金属残骸！
“这……这是什么？！”苏芷柔掩口惊呼，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从未见过如此巨大、如此诡异的金属造物。
“船？好大的铁船！”秃毛鹤吓得直接瘫坐在地。
皮冻和一根毛也传递出强烈的震惊和警惕意念。
宁凡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数据视觉疯狂扫描着眼前的景象。这残骸的科技风格，与他所知的地球科技截然不同，更加庞大、更加古老，带着一种跨越星海的沧桑感。舰体上那些巨大的伤痕，绝非普通武器所能造成，更像是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星空战争或灾难。
符石信息流中，关于“终焉壁垒”、“归墟潮汐”、“高维文明”的碎片，与眼前这艘星舰残骸猛地联系在了一起！
难道……这艘星舰，就是来自符石信息中提及的、那个需要建造“终焉壁垒”来抵御“归墟潮汐”的高维文明？它是在穿越时空或维度时遭遇不测，坠毁于此？而“归墟使者”，难道是这艘星舰上的……某种东西？或者，是随着星舰一同到来的、属于“归墟”的存在？
噬灵盟在此建立据点，难道真正的目的，是这艘星舰残骸？他们抽取灵气，是为了维持对残骸的研究和……控制？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宁凡的脑海。
就在这时，数据视觉捕捉到残骸深处，某个相对完好的区域，有几个微弱的能量光点正在移动！那些光点的能量特征……与噬灵盟修士和那炽白光柱都不同，更加内敛，更加冰冷，带着一种纯粹的机械感！
几乎同时，一股凌厉的、充满敌意的扫描波，猛地从那几个光点所在的位置射出，瞬间笼罩了刚刚走出隧道的宁凡一行人！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接近‘方舟’残骸！识别信号缺失！判定为入侵者！执行清除协议！”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洞中回荡开来！
紧接着，残骸阴影中，数个手持奇特能量武器、身形流畅、闪烁着金属寒光的人形机械体，如同鬼魅般现身，冰冷的红色光学镜头，齐刷刷地锁定了宁凡等人！
新的危机，来自这艘神秘星舰的自动防御系统！
前有未知机械，后有噬灵盟追兵，脚下是沉睡的恐怖存在。
宁凡他们的逃亡之路，似乎闯入了一个更加危险、更加扑朔迷离的漩涡中心！
（第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