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窗外的天色依旧漆黑，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
审讯室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那名阴鸷的赵副局长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酱紫色，额头青筋暴跳，呼吸粗重，满头大汗，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生吃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对着一片死海咆哮的傻子，所有的威胁和质问都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对方一丝一毫的波澜。
负责记录的文书也早已停笔，想说话但是又怕打破这份宁静，尴尬地低着头，不敢看自家上司那难看的脸色。
白夜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后仰的姿势，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绵长，仿佛真的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只有偶尔因为对方拍桌子声音太大而拧起来的眉头，证明他并非毫无知觉，并对对方的聒噪感到厌烦。
这种极致的沉默和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人抓狂。它像一种无声的嘲讽，宣告着审讯者的彻底失败。
赵副局长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白夜脸上，用尽全身力气低吼道：“白夜！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在这里，没有你的同伙，没有圣武大学，也没有辉光教廷！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白夜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惨白的灯光下，平静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淡淡地瞥了几乎失控的赵副局长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吵闹的、不懂事的傻子。
然后，他轻轻吐出了自进入审讯室以来，除了基本信息外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却字字清晰：
“没有证据，就放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或者，你可以试试刑讯逼供什么的，动我一下，试试看。”
这句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赵副局长因暴怒而升腾的火焰，也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或者嫌疑犯。他那份深入骨髓的冷静和笃定，背后必然有所依仗！他想起了来自更高层的、语焉不详却又态度强硬的指示，想起了关于苍白死神那些令人胆寒的传闻……
动他？赵副局长还真不敢！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一个来自圣武大学、还有教廷背景的人动用“特殊手段”，一旦泄露出去，引发的后果绝不是他一个副局长能承担得起的！更何况，这家伙本身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可是，就这么放了他？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笑话？而且如何向上头交代？
赵副局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脸色变幻不定，僵在原地。
白夜看着他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的讥诮。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对方。
他当然有恃无恐。
比人脉？他虽然不喜欢，但不代表没有。洪九那老家伙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关键时刻绝不会看着他被冤枉。中央特派员的身份，足以压死青云城绝大多数官员。
比背景？圣武大学优秀学生（表面），辉光教廷圣女的重要朋友（月清眠的关系），光是这两层身份，就足以让巡守司投鼠忌器。
比实力？呵，他倒是很期待对方“动他一下”，正好给他一个合理的反击理由，到时候，这间审讯室还能不能完好无损，就不好说了，至于后果，呵呵，交给洪老头摆平就行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看谁先沉不住气。看这背后指使赵副局长的人，到底有多大能力，敢不敢把事做绝。
这是一场无形的博弈，比拼的是耐心、底气和对规则的利用。
监控室内，墨云舟忍不住轻笑出声：“精彩。一句话就把赵副局长将死了。这小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苏婉也微微颔首：“他吃准了我们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他用强。而且，他似乎……在等什么。”
“等一个能压住场子的人，或者等一个……掀桌子的机会。”墨云舟眼神深邃，“通知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对白夜采取任何强制措施。另外……想办法把消息漏一点给圣武城那边。”
他打算再加一把火，看看这潭水到底能浑到什么程度。
时间继续流逝。赵副局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审讯室内来回踱步，汗水已经浸透了他制服的后背，精心打理的发型也散乱了几缕，黏在汗湿的额头上，显得狼狈不堪。
他几次拿起通讯器，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又迟迟不敢按下，仿佛那通讯器烫手一般。放人？不甘心，也无法交代。不放？这尊沉默的杀神就坐在这里，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他逼疯。而白夜，则仿佛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气息越来越平稳，甚至比刚被吵醒时更加沉静，与焦躁的赵副局长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赵副局长神经绷紧到极致，几乎要断裂，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硬着头皮向上级请示，哪怕挨一顿臭骂也要结束这场闹剧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绝非正常的开门动静，更像是被某种狂暴的力量狠狠踹开！审讯室那扇厚重的、据说能抵挡高强度冲击的特制金属门，此刻如同纸糊的一般，猛地向内弹开，重重地撞在内侧的墙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甚至震落了天花板上的些许灰尘！
巨大的声响让精神高度紧张的赵副局长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跳起来。那名文书更是“啊”地惊叫一声，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一个洪亮而带着怒意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房间里响起：
“他娘的！赵永昌！谁给你的胆子，敢私自扣押圣武大学的交流生？！还有没有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