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守司总部,岳山的临时指挥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岳山鼻梁上贴着厚厚的纱布,隐隐还有血迹渗出,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可是在这如此寂静的氛围下,也没一个人敢笑。
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火辣辣的疼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枚已经擦拭干净、正连接着读取设备的记忆水晶上。
屏幕上,一段段经过断罪卷轴提炼、无法伪造的铁证,如同最残酷的纪录片,冰冷地播放着:
张明远与模糊身影在密室的低语,亲口承认泄露布防计划;
利用职权为残月会物资运输打开绿灯的加密指令记录;
因他泄露情报而陷落哨所的最后求救信号残响,以及阵亡名单;
第七研究所里,那些年轻学生化为干尸前绝望挣扎的短暂影像片段……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岳山的脸色,随着证据的播放,从最初的震惊,到铁青,再到最后的惨白如纸。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如同泉涌,瞬间浸透了他背后的制服。
他做了什么?!
他刚才,居然还想阻止苍白死神?还带着人去围剿他?!
他手下的士兵,竟然因为一个罪该万死的叛徒,对真正在清理门户的义士发动了攻击,导致了对方的重伤?!他们从保卫和平的士兵变成了罪犯的帮凶!
一想到那几个热血上头的士兵对白夜发动的干扰性攻击,以及白夜最后那毫不留情的反击和砸在他脸上的记忆水晶,岳山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铺天盖地的羞愧。
如果不是那些蠢货……如果不是他指挥不力、没能及时控制住场面……那个血面具人未必能得手!苍白死神未必会受那么重的伤!局面也未必会失控到这种地步!
尽管那些热血上头的蠢货基本上伤的伤,残的残,基本上都变成了废人,但是仍然谈不能弥补他们犯下的过错。
“封锁!立刻给我封锁所有消息!”岳山猛地抬起头,对着通讯器嘶吼道,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形,“仓库现场所有人,签署最高级别保密协议!关于张明远和苍白死神的一切,严禁外传!快!”
他试图挽回,试图将这足以引发100级大地震的丑闻压下去,哪怕只是暂时的。
一旦这些消息散布出去,巡守司会直接丧失所有人的信任,人们会陷入人人自危的恐慌,秩序会崩塌毁灭,更可怕的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会伺机而动。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他太低估了白夜此刻的怒火,也太低估了林洋的执行效率。
就在岳山下达封锁命令的同时,在城市阴影的各个节点,在无数匿名的网络通道中,一场由暗影主导的信息风暴,已经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爆发!
林洋脸色阴沉地操作着多个加密终端,将他和白夜之前收集到的、关于张明远以及其他数个已经确认的中低层级叛徒的罪证(部分),以一种毫不留情、甚至带着血腥渲染的方式,公之于众!
不再是精心策划的逐步揭露,不再是考虑影响的大小。
而是疯狂的、彻底的曝光!
管你什么秩序稳定!管你什么官方颜面!
白夜不开心,所有人都别想开心!
白夜,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是一柄诞生于黑暗与虚无的刀,锋利,冰冷,只为切割罪恶而存在。月清眠的出现,如同在他枯萎的心田投下了一缕阳光,让他开始学着感受温暖,学着像“人”一样去思考和回应。这让他多了几分人性,多了几分克制。
但现在,月清眠不在。
他身受重伤,剧痛和体内肆虐的血煞之气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被愚蠢的干扰激怒,被所谓的“自己人”背刺。
那刚刚萌芽的、脆弱的人性,在极致的痛苦和愤怒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碎裂、蒸发!
月清眠这么长久的努力,好不容易让白夜多了一点人情味,现在基本上一朝回到解放前。
剩下的,只有最纯粹的、属于苍白死神的冰冷与疯狂!
他不是英雄,不是义士,他只是一把手术刀!一把不打麻药切除肿瘤的手术刀!至于切除过程中病人会不会大出血,会不会痛苦哀嚎,甚至手术结束后病人的死活,那不是手术刀需要考虑的事情!
毁灭吧!让一切都毁灭吧!
毁灭所有!毁灭一切!
让所有的肮脏和虚伪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让所谓的秩序见鬼去吧!
林洋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信息流,又看了看身边靠在墙壁上,脸色苍白如纸,背后伤口还在不断渗出带着暗红色的血液,眼神却冰冷疯狂得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白夜,心中充满了担忧。
“老白,你的伤……必须先处理!”林洋试图靠近,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慌乱,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明和从容。他擅长处理外伤,但白夜背上那伤口萦绕的血煞之气极其诡异霸道,他的暗影能量尝试驱散,却收效甚微。
白夜仿佛没有听到,他推开林洋试图搀扶的手,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继续……下一个目标……东区,后勤处,继续!……”
他甚至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了!反正费半天劲也治不好,那就不浪费时间了,不如把这些时间用来做一些更“欢愉”的事情。
他要继续他的清扫行为!用最酷烈、最迅速的方式,将那些隐藏在体系内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碾碎!毁灭!用他们的鲜血和罪证,来平息他心中的暴怒!
林洋看着白夜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咬了咬牙,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只能一边加快信息曝光的节奏,一边祈祷月清眠能快点看到消息,快点过来……也许,只有她,才能让这把彻底失控的、疯狂的手术刀,暂时停下通向彻底毁灭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