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像贪婪的巨兽，吞噬着黑石关外连绵起伏的山峦。朔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人脸上生疼，蛮族守关士兵缩在垛口后搓着冻僵的手，羊皮袄裹得愈发严实。谁也没注意到，在关隘西侧那片被当地人称为断魂崖的绝壁下，二十余条黑影正贴着湿漉漉的岩石缓缓移动。
统领，前面就是鹰嘴岩。向导老马头压低声音，枯树枝般的手指指向上方三丈处一块外凸的岩石，过了那里再往上攀十七丈，就是蛮族堆放草料的后院。
凤舞营统领苏青鸾点点头，玄色劲装外罩的狼皮斗篷沾满霜雪。她摘下露指皮手套，露出一截皓腕，指尖在寒夜里仍保持着惊人的灵活。这位以穿花绕树身法闻名的女将，此刻正用夜视仪仔细观察崖壁——这是凤阳工坊最新研制的夜视琉璃镜，镜筒内镶嵌着从西域运来的夜明珠磨制镜片，能在黑暗中视物如同白昼。
凤七，凤九，你们带第一组走左翼裂隙。苏青鸾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凤十三率第二组沿右侧石缝攀爬，注意避开那丛野山藤，下面是暗哨。
得令！两道黑影如狸猫般窜出，特制的爪钩带着细麻绳地抛上崖壁，铁爪扣住岩石缝隙的闷响被山风完美掩盖。这些凤舞营女兵每人背负三十支穿甲箭，腰间悬着锋利的短匕，背后还捆着折叠起来的飞天爪——这种由精钢打造的攀爬工具形似鹰爪，关节处装有弹簧机关，能牢牢锁住岩石缝隙。
秦岳藏身于崖底一块巨石后，玄甲上落满了细碎的雪粒。这位华军先锋大将此刻心跳如鼓，手掌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佩剑。三天前收到墨先生的锦囊时，他对让女子打头阵的安排颇有微词，直到亲眼见识凤舞营在演练中展现的绝技——她们能在两柱香内攀登上十丈高墙，掷出的透骨钉能精准命中百步外的铜钱。
将军，起风了。副将赵勇低声提醒。浓雾开始旋转升腾，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秦岳抬头望去，只见夜色中几点寒星般的荧光正在缓缓上移——那是女兵们头盔上镶嵌的夜光石，按约定每移动十丈便发出信号。
突然，上方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即归于沉寂。秦岳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握紧的剑柄硌得掌心生疼。片刻后，两点荧光左右晃动了三下——这是清除暗哨的信号。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白雾在眼前迅速消散。
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名女兵翻上崖顶，苏青鸾已潜伏在草料场边缘的阴影中。借着月光，她清晰地看到三个蛮族士兵正围着篝火赌博，羊皮袋里的铜钱叮当作响。右侧三十步外，两名守卫斜靠在后门的栅栏上打盹，长矛斜插在积雪里。
凤五，凤七，解决守卫。苏青鸾打了个手势，自己则抽出腰间短弩，瞄准了篝火旁那个光头壮汉——从服饰判断是个百夫长。
三支短箭几乎同时离弦，带着破空的轻啸没入人体。篝火旁的蛮族士兵刚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呼，便捂着咽喉栽倒在地。两名守卫甚至没睁开眼睛，就被悄无声息滑到身后的女兵用短匕割断了喉咙。
动作快！苏青鸾低喝一声，女兵们立刻分成两组。一组迅速清理尸体，另一组则拿出特制的破木雷——这种用硝石、硫磺和桐油制成的简易爆炸装置，能在瞬间炸开坚固的木门。
沉闷的爆炸声被厚重的关墙挡住，只传出闷闷的回响。后门的栅栏应声而倒，木屑飞溅中，苏青鸾率先冲出，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银弧，将闻声赶来的两名蛮族士兵斩为两段。
点火！她高声下令，早有准备的女兵们立即将火把抛向草料堆。干燥的牧草遇到火星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正在前关值守的蛮族士兵发现后院起火，纷纷提着水桶跑来扑救，恰好撞进凤舞营布下的埋伏圈。
苏青鸾剑挑一名蛮族小校，顺势夺过他手中的狼牙棒，反手砸向右侧扑来的敌人。她的身法灵动如蝶，在敌群中穿梭往来，玄色斗篷卷起漫天血花。女兵们则三人一组，背靠背结成阵势，短弩与短刀配合默契，每一次齐射都能放倒一片敌人。
就在关内陷入混战之时，关外的秦岳看到了那冲天火光。传破天荒将令！他拔剑出鞘，寒光映着燃烧的火焰在脸上跳动，全军出击！
早已蓄势待发的华军精锐如潮水般涌出隐蔽之处，特制的攻城锤在三百名士兵的推动下，发出沉闷的隆隆声，狠狠撞向黑石关的正门。而此时，苏青鸾已带领女兵们控制了后门的绞盘，沉重的铁门在嘎吱声中缓缓升起，露出后面黑压压的华军阵列。
当秦岳率军冲入关内时，正看到苏青鸾一剑挑飞蛮族千夫长的头盔。月光下，女将脸颊溅着点点血污，眼神却亮得惊人。两人目光相遇，苏青鸾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随即转身投入新的厮杀。秦岳握紧剑柄，突然明白了陛下为何对这支女子部队寄予厚望——在这些看似柔弱的身躯里，藏着不输男儿的铁血与豪情。
此刻，熊熊燃烧的草料场将半边夜空染成血色，喊杀声、金铁交鸣声、临死的惨嚎声交织在一起，宣告着这场奇袭战已进入白热化阶段。黑石关的后门洞开，华军主力正源源不断涌入，而蛮族士兵们惊骇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天险，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葬送他们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