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燕都城的街巷褪去了白日的喧嚣,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透过窗纱洒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朦胧的光影。
洛阳刻意躲过随行一行人.l,按照密信约定点一路问人才来到。
巷子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肩而行,两侧皆是青砖垒砌的宅院高墙,墙头上爬满了枯藤,在晚风里轻轻摇曳,透着几分萧瑟冷清。
左侧宅院的墙内,一株老槐树长得枝繁叶茂,粗壮的枝干冲破墙头向外延伸,浓密的枝叶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将整条小巷遮得严严实实,仅漏下零星几点微光,让巷内始终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阴暗里,连风都带着几分阴凉的潮气。
洛阳站在巷口,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青砖地面上积着薄薄一层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巷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压抑。
他心头莫名一沉,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这般偏僻死寂的地方,实在不像是接头的稳妥之所,难道是密信有误,或是陷入了圈套?
疑虑丛生间,他指尖悄然攥紧了腰间的短刀,刀柄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刚要转身退出小巷,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晦涩,打破了巷内的静谧:
“洛公子,请留步。”
那声音突如其来,近得仿佛就在耳畔,洛阳浑身骤然一僵,脊背瞬间绷紧,指尖青筋微微凸起,下意识地就要转头看向身后。
可身后那人似是早已预判了他的动作,立刻沉声叮嘱:
“公子切勿害怕,我身份特殊,行踪隐秘,断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还望公子见谅。”
洛阳看到一身黑影的人站在阴暗处,分不清男女,还戴着面具,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喉结轻轻滚动,屏住呼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审视问道:
“你就是老鹰”
身手悄悄摸向藏在衣服夹缝处的短刀,若对方稍有异动,他便能立刻转身反击。
那黑影从阴暗处走出来,随即缓缓应道:
“正是。”
“不过,洛公子不必多疑,此前你等人乘船潜入燕都时,我便派人与你们同船而行,一路暗中护佑,此次接头也是按约定行事,公子尽可放心。”
这话如同一颗定心丸,洛阳紧绷的心神稍稍松懈了几分,指尖的力道缓了些许,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沉声道:
“我此番前来燕都,核心便是搜集与北邙异族和大商勾结人大华人。随便收集他们的罪证,不知你可有相关线索?”
“线索确有一条。”
老鹰的声音依旧低沉,语速极快,似是怕耽误太久暴露行踪。
“我已打探到,有一批人化作押镖手于三日前抵达燕都,他们入城后行踪忽然中断,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城西的锦色坊。”
“锦色坊?”
洛阳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名字听着倒像是风月场所。
“不错,便是锦色坊。”
老鹰的声音愈发急促:“你们可前往锦色坊,寻一位名叫柳如烟的女子,她或许知晓那批人手的下落,也藏着部分关键线索。”
话音刚落,老鹰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凝重:
“不过洛公子务必小心,北邙的眼线早已遍布燕都城,你等人潜入的消息,不知为何已被他们察觉,此刻正加派人手四处搜寻你的踪迹,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重围。”
洛阳心头猛地一紧,瞳孔微微收缩,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们潜入燕都的计划极为缜密,全程隐秘行事,消息皆是绝密,除了大华核心圈层与身边亲信,绝无他人知晓,北邙怎会如此之快便得到消息?”
“难道大华内部高层藏有内奸?”
疑虑与紧迫感交织在一起,他连忙急急追问:
“北邙动作如此迅速,我需要第三方人手,燕都城里可有你的人手?可不可靠?”“能否帮我们探查消息,或是提供些许庇护?”
“有,而且……”
老鹰的话刚说了一半,巷口忽然传来一阵局促的脚步声。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做什么?”一对巡罗的北邙和大商旧部急奔过来。
声音洪亮,穿透暮色传到巷内,打破了这份隐秘的氛围。
老鹰的声音骤然戛然而止,洛阳只听见身侧传来一阵轻微的衣衫掠空声,快得几乎难以捕捉,那黑影消失在民房屋顶。
他心头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转过身像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对巡逻队伍再洛阳消失在街头时候,刚刚来到小巷。
可小巷依旧空荡荡的,青砖高墙立在两侧,老槐树枝叶轻摇,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洛阳快步走到另一条街,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只有快打洋的铺子和形色匆匆行人。
他呼出一口气心里叹道:
“看来这位老鹰必定身份不凡,必然不会一有点风吹草动,让他顿去而不敢有丝毫停留,这般谨慎,倒也难怪能在北邙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
洛阳不再多留,转身快步离开,借着暮色的掩护,特意绕了几条僻静的街巷,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后,才缓缓朝着悦来客栈的方向走去。
回到客栈楼下,刚踏上楼梯,便见千户正站在一楼不断往外看,身着一身干爽的青色长衫,眉头紧蹙,神色凝重,脚下不停踱步,显然已等候许久,满脸皆是担忧。
见洛阳从外面走上来,千户眼前一亮,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语气急促地问道:
“指挥使大人,你方才去哪了?“
“你突然外出,又迟迟未归,我派人四处打探都没寻到你的踪迹,实在让人忧心。”
洛阳神色沉郁,没有立刻应声,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递到千户手中。
千户定睛一看,眼底满是诧异,连忙伸手接了过来,指尖缓缓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写着“锦色坊,柳如烟”几个字,字迹潦草却清晰。
“这是……”
千户满脸困惑,刚要追问,洛阳已抬手推开了房间门,侧身示意他进屋说话。
两人走进房间,洛阳反手将房门闩好,又走到窗边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人窥探后,才转过身来。
洛阳拿着纸条,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
“千户大人,这锦色坊究竟是什么地方?
千户摇了摇头,眼底同样带着几分疑惑,沉声道:“你这消息哪里来的谁告诉你的?”
刚说完千户连忙道歉道:“指挥使大人,我错了,做我们这行的应该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洛阳:“无妨,这是我一条另外的线给的内容。”
“只给了我名字和一个人名,我也不知晓这锦色坊的底细,只知道那批勾结北邙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此处,柳如烟此人,或许藏着关键线索。”
“这样啊。”
千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纸条燃尽后,抬头看向洛阳,语气坚定道:
“眼下既然有了方向,便不能耽搁,等下我们换身寻常衣裳,悄悄外出打探一番锦色坊的位置与底细,也好尽快找到柳如烟,查明那批人是谁派来的我这里做什么。”
洛阳颔首应下,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北邙已察觉他的踪迹,时间紧迫,每一步都需谨慎行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两人出到门前街道,正商议着何处打探最为稳妥,目光无意间扫过一个快要收摊的算命之人,心头忽然一动。
算命常年守在城里,见多识广,见闻广博,或许知晓锦色坊的去处。
当下不再迟疑,两人并肩走到收摊的面前,洛阳刻意放缓语气,为了不让他疑惑给了点碎银子。
装作寻常客商闲聊的模样,笑着问道:
“算命的的,冒昧打扰,我们兄弟二人初到燕都,听闻燕都有处名为锦色坊的地方,不知具体在何处?”
“想着闲暇时去逛逛,也不枉此行。”
话音落下,算命之人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两人,看着那碎银子,脸上立刻露出笑意,笑道:
“公子倒是会寻地方,这锦色坊可是咱们燕都城内数一数二的好去处,名声传遍周遭各州府,每日都能吸引不少各地的文人雅士、豪侠武士汇聚于此,热闹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爽快地手下碎银子,还从挂滩里翻出一张空白的粗麻纸,又取来笔墨砚台,研墨的动作娴熟利落,语气里满是熟稔的介绍。
“这锦色坊可不是寻常去处,里头的热闹劲儿,寻常地方可比不上。”
说话间,墨已研好,掌柜提笔蘸墨,手腕轻转,便在纸上勾勒起来。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清晰可闻,不多时,简单的街巷脉络便跃然纸上,他又特意用墨点标出锦色坊的位置,还细心标注了沿途标志性的店铺与牌坊,末了又在旁边添了几笔注解,才将笔搁在砚台上,抬手将地图递给两人,笑道:
“照着这地图走,过了东街的迎客牌坊,再拐两个巷口便能看到,那地方气派得很,朱红大门上挂着鎏金牌匾,一眼就能认出。”
洛阳与千户连忙伸手接过地图,指尖触到粗糙地图,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纸,上面的墨迹还带着些许温热,两人仔细看了两眼,确认路线清晰易懂,当即对着算命先生拱手道谢:
“多谢先生热心相助,此番真是麻烦您了。”
算命先生摆了摆手,笑着道了句:“客气啥,出门在外互帮衬是应当的”。
便又低头忙活收摊事宜。
两人揣好地图,悄悄整理了一番衣袍,将腰间的短刃藏得更隐蔽些,确认周身无明显异样后,才缓步往城东走。
此时夜色已浓,街上的行人比傍晚时更少了些,两侧店铺的灯笼尽数亮起,暖黄的光晕将街巷映照得朦胧柔和,晚风拂面,带着几分凉意,也吹散了些许白日的燥热。
两人循着地图上的指引,沿着青石板路缓步前行,刻意放慢脚步,装作闲逛的模样,目光却悄悄留意着周遭的动静,警惕着是否有北邙兵士或可疑之人尾随。
一路穿行过几条街巷,眼看就要抵达东街,千户忽然脚步一顿,眉头微微蹙起,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口中下意识地低呼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洛阳闻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
千户抬手揉了揉眉心,仔细回想了片刻,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缓缓点头道:
“我似乎在哪儿听闻过锦色坊的名字,只是先前一时没想起来,方才走到这附近,才忽然有了印象。”
洛阳闻言,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这名字自带的几分旖旎意味,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带着几分试探性地问道:
“若我没记错的话,锦色坊并非单纯的风月之地,而是燕都城内最大的销金窟,里头的玩乐项目繁杂多样,歌舞、杂剧、杂技表演一应俱全,每日从午后到深夜,精彩节目接连不断,从不间断。”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听闻来的赞叹:
“更难得的是,坊内的姑娘皆是精挑细选而来,个个貌美如花,身姿窈窕,且并非只会取悦他人,大多精通琴棋书画,才情出众。”
“性子活泼伶俐的,能言善辩、妙语连珠”
“温婉娴静的,抚琴作画、韵味悠长,各有各的风姿。”
“也正因如此,能入锦色坊游玩消遣的,绝非寻常百姓,要么是家财万贯的富商巨贾,要么是位高权重的官员贵族,或是声名显赫的世家子弟,非富即贵,寻常人连坊门都难以靠近。”
洛阳静静听着,眼底的戏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
“这般权贵汇聚之地,必然是鱼龙混杂,眼线密布,北邙的官员、大商的旧部说不定时常出入其间,他们要在这样的地方寻找柳如烟,打探同伴的下落,无疑是在虎穴中寻宝,危险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