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南军再明州城南的每一条街巷,行动的推进远比预想中更为顺遂。
按照预定部署,各队人马如利刃般切入指定区域,狗儿巷的狭窄巷道里,一队士兵迅速抢占路口要冲,手中长刀横握,眼神锐利如鹰,寥寥数语便喝退了零星的闲散路人,整个街巷瞬间被严密控制。
集市区内,白日里喧闹的摊位此刻空空荡荡,二队士兵分兵把守各个出入口,脚步轻缓却沉稳,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便将这片人流密集之地牢牢掌控。
菜市口的石板路上,三队士兵有序散开,形成严密的警戒圈,过往百姓尚未反应过来,核心要道已被彻底封锁。
短短半个时辰,所有预定目标区域尽数拿下,街道上看不到任何反抗的痕迹,唯有征南军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
更令人振奋的是,行进途中,不断有身着百姓服饰的身影从巷陌深处、屋檐之下悄然走出,他们眼神坚定,腰间或藏短刃、或佩朴刀,正是先前潜伏在城南各处的暗桩。
这些人默契地加入队伍,无需多言,便迅速融入阵列之中,原本七八百人的队伍,此刻已然壮大到将近两千人之众,声势愈发浩大,行进间扬起的尘土与整齐的脚步声交织,透着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
唯有城南城门通往城北的咽喉关口,始终是众人心中的重中之重。
那处关口地势险要,是连接城南与城北的必经之路,由大华教叛军派驻重兵把守,甲士林立、弓弩齐备,堪称固若金汤。
因此,夺取关口的重任,早已被将领托付给了经验最为丰富的三队人马,只待主力部队扫清外围,便合力攻坚。
街道两旁,寻常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浩大队伍惊得手足无措。
原本在路边纳凉闲谈的老者慌忙起身,牵着孩童躲到墙角。
挑着担子的货郎猛地顿住脚步,下意识地将担子护在身前,伸长脖子好奇张望。
更有胆小些的,早已面色发白,转身便往家中狂奔,“吱呀”一声紧闭门窗,只敢透过窗缝偷偷打量这阵仗,低声议论着不知发生了何事,街巷间一时间充满了细碎的低语与慌乱的脚步声,与士兵队伍的肃杀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各队按计划巩固阵地之际,四、五、六队加上路上加入的共计一千二百多人人的兵力,已然集结完毕,朝着城南城门的方向浩浩荡荡进发。
队伍如一条黑色的长龙,沿着宽阔的石板路前行,士兵们步伐铿锵,眼神坚毅,手中的长刀在夜色中偶尔闪过一丝寒芒。
令人意外的是,从集结地到城门之下,一路上竟未遇到任何阻碍,既没有大华巡逻的兵丁,也没有盘问的哨卡,连平日里喧闹的酒肆茶馆,此刻也一片死寂,仿佛整个城南的生机都被抽离,只剩下这支疾驰的队伍。
这般反常的顺遂,让领兵的总兵心中愈发沉重。
他乃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征南军老将,自幼从军,历经大小战役上百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对战场之上的诡异氛围有着近乎本能的警觉。
此刻,脚下的石板路平整宽阔,却走得他步步惊心,那股毫无阻碍的顺畅,非但没有让他松口气,反而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刃,悬在他的心头,散发出刺骨的死亡气息。
“停下!”
当队伍行至距离城南城门不足百米之处时,总兵猛地抬手,沉声喝令。
数百人的队伍瞬间停滞不前,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一毫的混乱,足见其训练有素。总兵勒住脚步,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前方的城门。
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板上的铜钉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城门之上,原本该有士兵值守的城楼空空如也,连一丝人影都未曾见到。
两侧的值守兵房,门窗同样紧闭,静得如同无人居住的废屋。
他缓缓转头,扫视四周。
街道两旁的房屋寂静无声,门窗紧闭,看不到半张窥探的脸庞。
原本该有鸟叫的清晨,此刻竟死寂到了极点,连风吹过屋檐的声响都消失无踪,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静,太静了。
这种静,并非寻常街巷的宁静,而是透着一股刻意压抑的死寂,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这片区域笼罩其中,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总兵心中一沉,多年的战场直觉在这一刻疯狂预警。
若是寻常的守卫空缺,绝不可能连虫豸都销声匿迹。
这般反常的寂静,唯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此地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只待他们踏入陷阱。
“不好!有埋伏!”
总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却依旧沉稳有力。
“所有人,立刻撤退!按照既定预案,从东侧秘密通道撤离!”
他话音未落,便转身对身旁的传令兵厉声道:
“即刻发出撤退信号,用鸣镝传讯!告知所有队伍,计划有变,全员执行撤退计划,不得恋战,务必在半个时辰内撤至安全区域!”
传令兵不敢耽搁,迅速从背上取下特制的鸣镝,搭弓拉弦,“咻”的一声,鸣镝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冲云霄,在清晨朝阳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坠落。
那独特的声响,是早已约定好的紧急撤退信号,足以传遍整个城南的各个角落。
总兵再次望向紧闭的城门,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心中暗忖:
“好一个诱敌深入的毒计,若不是这股反常的死寂,今日怕是要折损在此地了。”
他不再犹豫,大手一挥,沉声道:“撤退!快!”
一千多名士兵立刻调转方向,按照预定路线,朝着西侧秘密通道的方向疾驰而去,脚步虽快,却依旧保持着秩序,没有丝毫慌乱。
即便是突发变故,这支精锐之师的纪律与素养,也未曾有半分动摇。
说时迟,那时快。
总兵的撤退指令尚未完全消散,周遭的死寂便骤然被打破,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笼罩了整支队伍。
最先发难的是两侧的值守兵房。原本紧闭的木门“轰隆”一声被从内部撞开,木屑飞溅,紧接着,一道道身着黑色皮甲、腰佩弯刀、手持长枪的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猛虎般汹涌而出,动作迅猛如电,转眼便在兵房外列成了严整的阵列。
这些人面容冷峻,眼神中透着悍不畏死的凶光,胸前的皮甲上绣着醒目的“大华教”三字图腾,正是大华教的正规军,粗略一数,竟有五百余人之多,每一个都气势汹汹,手中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与此同时,城南城门的城楼之上,原本空空如也的垛口后,瞬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头颅。
数百名弓箭手早已搭弓拉弦,箭矢的箭头直指下方的队伍,弓弦紧绷如满月,发出轻微的“嗡鸣”声,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如同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剑,只需一声令下,便能将整个队伍射成筛子。
弓箭手们同样身着大华教的制式皮甲,神情专注而冰冷,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显然早已在此潜伏许久,只待猎物踏入陷阱。
更令人心惊的是,脚下的青石板路突然传来“咔嚓”的声响,一道道裂缝在街道两侧蔓延开来。下一秒,石板被猛地掀开,一个个黑漆漆的地道口赫然出现,大华教的正规军从地道中鱼贯而出,手中的长枪与弯刀寒光闪烁,很快便在队伍的后方和两侧形成了包围圈,将撤退的路线牢牢封锁。
这些地道隐蔽至极,平日里被青石板覆盖,与街道融为一体,若非此刻主动暴露,任谁也无法察觉,显然是大华教早已精心布置好的伏兵。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前方紧闭的城南城门。
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缓缓打开,门后并非预想中的空旷,而是站满了身着崭新红色制服、腰佩大大华制式绣春刀的士兵。
他们身姿挺拔,面容肃穆,胸前的制服上绣着“南镇抚司”四个金色大字,正是大华教新成立的特务机构。
南镇抚司。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眼神锐利如鹰,手中的绣春刀锋利无比,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短短数息之间,原本空旷的街道便被层层包围。
放眼望去,大华教正规军与南镇抚司成员密密麻麻,足足有三千千人之多,人数是总兵所带队伍的两倍有余。
更令人绝望的是,大华教的正规军几乎全员身着全副重甲,甲片由精铁锻造,覆盖全身,连头颅都有头盔保护,刀枪难入。
而总兵麾下的士兵,虽内里衬着软甲,却终究薄而轻便,仅能抵御寻常刀剑的劈砍,面对大华教正规军的重甲与锋利兵器,根本不堪一击,软甲在重甲面前,如同纸糊一般,根本无法起到有效的防护作用。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敌军,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总兵麾下的士兵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先前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冷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额头、后背不断涌出,很快便浸透了身上的粗布衣衫,连手中的长刀都开始微微颤抖。
一些年轻的士兵,甚至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眼神中充满了慌乱与绝望。
他们深知,在如此悬殊的兵力与装备差距下,想要突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总兵的脸色苍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大华教的布置竟如此周密,不仅设下了埋伏,还动用了新成立的南镇抚司,显然是早已洞悉了他们的行动计划,布下了这张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此刻,退无可退,进亦必死,绝望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在队伍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