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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昔日王族今为狗,怒望南城泪长流

大金行营,距宁北城东北百里。

寒风疯狂抽打在牛皮大帐上。

帐内,炭火烧得通红。

皇太极坐在正中的虎皮交椅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没戴帽子,光洁的额头上布满冷汗,脸色是一种病态的灰白。

广宁城呕出的那口血,带走了他太多的元气。

但他不敢歇。

更不能歇。

“范先生。”

皇太极抬手,指向悬挂的羊皮舆图,动作很慢,指尖甚至带着一丝微颤。

他的手指在“辽东”那片区域上,重重敲击了一下。

“辽东,我们被朱由检那个小皇帝,关进笼子里了。”

“海路一开,粮草不断,辽东那道防线,已经不是血肉能填穿的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侍卫连忙递上温热的参汤。

皇太极没有喝,只是任由那温热的瓷碗暖着冰冷的手心。

“所以……”

他的目光从辽东移开,落在了广袤的漠南草原上。

“这片草原,我们一寸都不能再丢!”

“砰”的一声,参汤碗被他重重砸在案上。

汤汁四溅。

皇太极猛地站起,身形晃了晃,但那双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狼一般的凶光。

“察哈尔部的林丹汗,被明人封了王,如今成了朱由检的狗,在草原上到处乱咬!”

“若是让他站稳了脚跟,我们大金,就会被彻底锁死在白山黑水之间,变成瞎子,变成聋子!”

“最后,被他们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耗死!”

帐内,多尔衮、阿济格等一众贝勒,脸色齐齐变得难看。

这话很刺耳。

可这偏偏就是事实。

皇太极走到舆图前,粗大的手掌从“宁北”一路划到“朔方”。

那道由水泥筑起的防线,在他的眼中,是一条正在收紧的绞索。

“朱由检在筑城,但又不止是在筑城。”

皇太极的声音变得阴冷。

“他在用那些数不清的灾民,给大明输血!他在用‘以工代赈’的名义,把那些本该饿死、本该造反的流民,变成修筑长城的工匠,变成他兵工厂里的劳力!”

“这座城,就是他吸食草原元气,壮大自身的毒牙!”

“所以,这一仗,不是为了抢那点粮食和女人。”

他骤然转身,目光扫过帐内所有将领。

“这一仗,是要打断他的脊梁骨!是要告诉草原上所有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多尔衮!”

多尔衮大步出列,甲胄铿锵。

“臣弟在!”

“你领两白旗,随本汗坐镇中军。喀喇沁两翼为先锋!本汗要亲率三万五千大军,猛攻宁北!”

多尔衮一惊:“大汗,强攻宁北,恐伤亡惨重……”

“本汗要的就是伤亡惨重!”

皇太极的嘴角咧开残忍的笑。

“我要让卢象升把所有的精锐,都调到宁北城下!我要让他以为,本汗疯了,要跟他在这座半完工的城池下决一死战!”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范文程。

“库库和屯那边,有消息了吗?”

范文程躬身,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回大汗,土默特部已经动了。”

“古禄格与杭高两位固山额真,已尽起本部兵马,不日将兵临朔方城下!”

“很好!”

皇太极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疯狂的快意。

“传本汗旨意!”

“告诉那两条狗,只要他们攻破朔方,城中所有的一切,金银、财货、女人、牛羊……本汗,分文不取!”

“全都是他们的!”

————

库库和屯,大明称它为“归化城”。

这里曾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

土默特部的阿勒坦汗,曾在这里建起了塞外的“小北京”,将这里变成了财富与权力的中心。

那时候,他是大明皇帝亲封的“顺义王”,土默特部是草原无可争议的主宰。

如今,冷风依旧。

城头,俄木布楚琥尔站在垛口边。

风刀子般灌进他宽大的貂裘,割得皮肉生疼。

城下,数千骑兵正在集结,马蹄踏地,烟尘滚滚。

最前方的旗帜,是刺眼的大金龙旗。

龙旗之下,才是代表“土默特左翼”和“土默特右翼”的苏勒德。

五日前他们收到皇太极的调令。

“大汗有令!今日拔营,南下伐明!”

左翼固山额真古禄格,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

他身上那件崭新的棉甲,是盛京赏赐的,在灰败的日光下,闪着令人作呕的光。

他和另一边的杭高,是两条得势的鬣狗,对着本该向俄木布效忠的部众颐指气使。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朝城头的俄木布看上一眼。

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影子。

俄木布抓着城砖的手指,猛地收紧。

指甲断裂,血渗进砖缝的剧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诺颜。”

身后,心腹老奴巴尔斯的声音发着抖。

“风大,回吧。”

俄木布没有动。

他盯着古禄格那小人得志的背影,声音从喉咙里磨出来。

“他们,连狗都不如。”

“曾祖父在时,建州女真算什么?不过是躲在林子里挖人参的野人!”

“现在,这群野人骑在了黄金家族的头上,用我们的牛羊,驱赶我们的族人,去为他们送死!”

巴尔斯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

“主子慎言!”

“怕什么!”

俄木布猛地转身,脸上那伪装出的懦弱顺从,被一种困兽般的癫狂撕得粉碎。

“我的部众,要去给别人当炮灰!”

“我的荣耀,被踩在泥里!”

“我的祖先,正在地下看着我!”

他指着那两个耀武扬威的固山额真,嘶声低吼。

“古禄格和杭高这两个蠢货,真以为当了主子?他们只是皇太极养肥了,准备随时宰杀的狗!”

“皇太极这是要我们土默特的血,流干!要我们的根,彻底断绝!”

远处,苍凉的号角声呜咽着响起。

大军开拔。

黄沙漫天,吞没了那支奔赴死亡的队伍,向着南方,向着朔方城涌去。

俄木布盯着南方。

那个方向,曾代表着尊严,代表着祖先的荣光。

如今,却成了埋葬他部族的坟场。

他慢慢收回目光,那癫狂的怒火,渐渐沉淀。

“狼王病了。”

他低声呢喃,对自己说,也对苍茫的天地说。

“鬣狗们以为自己成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