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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那声驴叫还在耳边回荡。

沈砚手指搭在桌沿,指节泛白。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周墨刚把《实录》封好,正要交给驿站差役,脚步停在门槛前,等他一句话。

林阿禾站在旁边,手心全是汗。他知道,现在不是等消息的时候了,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沈砚终于伸手,拿起那块徽墨酥。他低头看着它,没拆开,只是慢慢用力,把它攥进掌心。

咔。

酥皮裂开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堂屋里格外清楚。

他摊开手,碎屑落在工分册上,混着松烟灰和糖渣,像一场小雪。

“这东西,”他开口,声音不高,“是新安人一口一口省下来的钱买的。”

他顿了顿,看向周墨和楚墨。

“有人拿麦粉换的,有人晒鱼晒到半夜才凑够钱,还有个孩子,六岁,捧着它跑进县衙,说‘县令伯伯辛苦了’。”

他说完,把剩下的半块往桌上一按,直接碾碎。

“赵承业拦货,撕通行牒,逼衙役退让,还让陈三郎传话——让我亲自去谈?”

他冷笑一声。

“好啊。我去谈。”

但不是低头。

是告诉他,新安不跪。

林阿禾猛地抬头,眼睛发红。他想说话,又咽回去。

楚墨一直没出声,这时候把手按在工具袋上,绳结被扯紧。他知道,接下来的事,靠嘴说不完,得动手。

周墨看着沈砚:“你打算怎么谈?”

“光明正大去。”沈砚说,“带着账本、清单、工分册原件,带上所有被扣货的民夫名字,带上曲辕犁编号记录,一样不少。”

“他要验违禁品,我就让他当众验。他要审人,我就让他当众审。他要是敢动一个押运的衙役,我就让咸阳知道,九江郡守是怎么压垮一个治下良县的。”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马蹄,不是驴叫,是人跑过来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个衙役冲进来,浑身是泥,裤腿撕开,脸上有擦伤。他扑通跪下,喘得说不出话。

“大人……我……逃回来的……”

沈砚走过去,蹲下身:“卡口情况,说。”

衙役咬牙稳住呼吸:“他们三十多人,带刀不佩牌,没穿正式差服。翻车时直接撕了我们的通行牒,说是‘私运违禁货’,要押所有人回郡城受审。”

“王头儿挡在车前,说没有您的命令,一步不退。他们拿棍子打他胳膊,他还是不动。”

“他们扣了五辆板车,臭鳜鱼全掀出来倒在泥里,曲辕犁用铁链锁住,说是要当‘谋反器械’上报。”

“他们……还说……”衙役声音发抖,“说您要是不去,明天就烧车示众,让全郡看看,跟赵郡守作对是什么下场。”

堂屋里一下子静了。

林阿禾拳头砸在桌上,木屑飞起来。

“他们疯了!那是百姓的活路!”

楚墨站起身,工具袋解开,里面是几把磨尖的铁尺和铜钉。他不说话,但动作说明一切。

周墨停下笔,抬头看沈砚:“他们这是要逼你动手。”

“不。”沈砚站起来,走到案前,把碎掉的徽墨酥扫进一只陶碗里。

“他们是想让我乱。让我带人硬闯,让他们有理由派兵进新安,接管县政。”

他端起碗,走向门口。

“他们要的是恐惧。我要的是证据。”

他把碗放在门槛上,正好挡住一半月光。

“明天,我亲自去青溪岭。”

“不带兵,不带械,只带三样东西:账本、名册、还有这块被他们踩进泥里的点心。”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一句——”

他回头,看着屋内三人。

“一块百姓送的点心,算不算违禁品?”

林阿禾眼眶发热。

他忽然明白沈砚的意思。

这不是求和。

是宣战。

用最规矩的方式,打最狠的一仗。

楚墨解下腰间布袋,开始清点工具。他要做一批轻便的记录板,明天好在现场登记每一项被扣物资。

周墨铺开竹简,写新的公文副本。标题是《新安县关于九江郡守非法设卡、扣押民生货物的紧急申告书》。

林阿禾抹了把脸,低声说:“我去找陈三郎和其他商人,让他们明天都去青溪岭。人越多,越不敢乱来。”

沈砚没再说话。

他走到院中,抬头看天。

三更梆子刚敲过,远处还有更夫的声音。

他回屋,从床底拖出一只木箱,打开,里面是系统奖励的“地下盐矿地图”。他没拿出来,只是确认它还在。

然后他坐下,拿起笔。

写下四个字:新安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