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宏杰沉默了很久。
审讯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最终，他抬起头，那双红眼睛里，满是玉石俱焚的疯狂。
“好，我说，我全都说！”
“老子不好过，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有了这个突破口，接下来的审讯顺利得超乎想象。
梅宏杰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赌博经历全盘托出。
“一开始，就是小打小闹，在棋牌室里玩玩麻将。”
“后来认识了一个叫熊硕的。”
“就是他，一步步把我带进深坑的！”
梅宏杰咬牙切齿。
“他带我去了几个场子，说那里玩得大，来钱快。”
“一开始，我还真赢了点，十几二十万的，跟捡钱一样。”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陷进去了。”
“越玩越大，直到他带我去了个地方。”
说到这里，梅宏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那是个高端局，不是谁都能进的。”
“什么局？”曾昊追问。
“十万。”
梅宏杰伸出一根手指。
“起步价，十万块钱。”
“我第一次去，一晚上就输了七十多万。”
“我不甘心，想回本，结果越陷越深。”
“我超市的流水，我老婆的积蓄，我爸妈的养老钱。”
“全都填进去了，连个响都听不见。”
“那个地方，谁是管事的？”曾昊直击要害。
“一个叫虎哥的人。”
梅宏杰提到这个名字，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我们都叫他虎哥。”
“具体点，长什么样？”
“光头，很胖，起码有两百斤。”
梅宏杰努力回忆着。
“嘴角，右边嘴角，有颗黑痣，挺明显的。”
“他那个人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我们都叫他笑面虎。”
“但熊硕跟我说，千万别惹他。”
梅-宏杰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熊硕说，这个虎哥，手黑着呢。”
“以前有个不开眼的，在他场子里出老千，被他知道了。”
“你猜怎么着？”
梅宏杰的眼神里透出极度的恐惧。
“他没报警，也没把人打一顿。”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着问那个人，是想留左手，还是想留右手。”
“后来……后来那个人就从这个城市消失了。”
“熊硕偷偷告诉我，虎哥手上，绝对不止一条人命。”
曾昊将“虎哥”这个名字，以及他的外貌特征，牢牢记在心里。
光头，体胖，嘴角有痣，笑面虎，心狠手辣。
一个清晰的犯罪分子形象，已经跃然纸上。
他知道，这不再是一起简单的连环杀人案了。
梅宏杰这条线。
意外地牵出了一个组织严密、手段残忍的特大赌博犯罪团伙。
审讯结束后，曾昊没有片刻耽搁。
他立刻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电话那头，是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大要案处的领导，袁驿。
“袁处，我是曾昊。”
“有新情况。”
曾昊言简意赅地将梅宏杰案和审讯中得到的“虎哥”这条线索。
向袁驿做了详细汇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袁驿的声音带着一股凝重。
“光头，胖子，嘴角有痣。”
“曾昊，你小子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怎么说？”曾昊问道。
“我们盯一个特大跨境网络赌博和地下钱庄的案子，已经盯了四个月了。”
袁驿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这个团伙组织架构非常严密，反侦察能力极强。”
“我们动用了大量技术手段，也只抓到几个外围的小喽啰。”
“根本接触不到核心层。”
“你说的这个虎哥，很可能就是这个赌博集团。”
“在国内的重要头目之一，是条真正的大鱼！”
“我们之前掌握的几个地下赌场的负责人。”
“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虾米。”
曾昊心中了然。
怪不得。
能开得起十万底注的赌局。
背后要是没个庞大的组织撑着，根本不可能。
“袁处，需要我们重案组怎么配合？”曾昊主动请缨。
“问得好！”
袁驿在那头说道。
“这个虎哥隐藏极深，我们的专案组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
“都可能让他警觉，导致整个链条全部中断。”
“所以，我想委托你，以重案组的名义，继续查下去。”
“你们的名义最合适。”
袁驿解释道。
“查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摸排他的社会关系。”
“查到他背后的赌博链条，这再正常不过了。”
“不会打草惊蛇。”
“你们放手去查，需要任何资源和支持，直接跟我说。”
“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个虎哥给我挖出来！”
“好。”
曾昊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这活儿，我接了。”
他挂掉电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城市。
一场由连环命案牵扯出的扫黑风暴，即将拉开序幕。
曾昊知道，接下来的工作，将会是一场硬仗。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小余，别在那儿emo了！”
“把梅宏杰的社会关系全部调出来，特别是那个叫熊硕的！”
“准备一下，我们该出去走访了。”
公安部，刑事侦查局。
袁驿挂断电话，脸上那股子凝重缓缓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旱逢甘霖的舒畅。
他端起桌上那杯泡了半天。
已经凉透的浓茶，一口气灌了下去。
茶水冰凉，但心头火热。
“老刘，你过来看看。”
袁驿对着办公室另一头正在埋头研究案卷的同事招了招手。
被称作老刘的男人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怎么了袁处，看你这表情，跟中了五百万似的。”
袁驿把手里的案卷拍得啪啪响。
“何止五百万！”
“我跟你说，咱们盯了四个月的那条大鱼，有眉目了！”
他把曾昊刚才电话里的内容，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老刘听完，镜片后的眼睛也亮了。
“因为一起连环杀人案，意外牵出了‘虎哥’？”
“这……这小伙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是运气，也是本事。”袁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这个曾昊，我了解，云归市刑侦系统里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脑子活，路子野，是个能打硬仗的家伙。”
老刘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
“可这毕竟是咱们部的案子。”
“就这么交给一个分局的重案组，会不会……”
“就是要他们查！”
袁驿打断了他的话，手指在地图上一个点重重敲下。
“你想想，我们专案组的人，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我们去查，那叫打草惊蛇。”
“他们去查，那才叫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