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春寒还没褪尽，西市最偏僻的波斯货栈已被东宫暗卫围得水泄不通。李宸翊拄着玄铁拐杖，踩着货栈门前的青石板走来，拐杖底端的龙纹铜套碾过地上的药渣——那是“月枯”毒的炼制废料，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殿下，货栈掌柜已逃，只抓住两个学徒，还有这个。”常胜捧着一个沾着油污的银锭上前，银锭侧面刻着一枚极小的鹰形纹，鹰嘴叼着半轮新月，“工部译官认出来了，这是旧倭马亚王朝的徽记，曼苏尔推翻倭马亚建立阿拔斯王朝后，这徽记早该绝了。”
李宸翊接过银锭，指尖摩挲着鹰徽的纹路。旧倭马亚皇族，正是被大食新哈里发曼苏尔赶尽杀绝的前朝势力，哈里发狱中刻的“复仇刻度”，会不会就是为这群人而留？
“带学徒进来。”他沉声下令。
两个波斯学徒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语无伦次。李宸翊没动刑，只是将那枚银锭放在他们面前：“说，给你们掌柜送熔金的黑袍人，长什么模样？左手上是不是有一道月牙形的疤？”
这话是赌——昨夜截获的二皇子府密信里，提过“左月牙”这个代号。果然，两个学徒脸色骤变，其中一个颤声道：“是……他总穿黑袍戴面罩，左手腕上是有月牙疤，每次来都拿这种鹰徽银锭当定金，还说……说五年后要让长安变成第二个石国王城。”
“他和二皇子府的人，谁听谁的？”
“是二皇子府的人先找的掌柜！”另一个学徒急忙补充，“上个月，二皇子的远亲王管家来货栈，说要囤金币，后来黑袍人才出现，说要给金币下毒，还威胁掌柜要是敢透露半个字，就杀了他全家！”
线索瞬间清晰：二皇子李宸泽是“借刀人”，黑袍人是“执刀人”，两人各取所需——李宸泽要借“月枯”毒乱长安、拖垮太子，黑袍人则要借大唐内乱，为旧倭马亚王朝复仇。
可李宸翊总觉得哪里不对。黑袍人若只是想复仇，没必要精准卡在“五年”的节点；若只是帮二皇子，更不会冒险用旧倭马亚的徽记银锭——这分明是在故意留下线索。
他让常胜将银锭送去东宫译书馆，叮嘱道：“让波斯老吏仔细看，这鹰徽有没有特别的地方，比如纹路深浅、鹰嘴朝向。”自己则拄着拐杖，去了天牢。
哈里发仍在昏迷，囚室墙上的血字已被拓印下来，李宸翊盯着拓片上歪扭的刻度，忽然发现第720道刻痕比其他的深——不是刻上去的，是用指甲反复划出来的，边缘还沾着一点极淡的朱砂。
“天牢看守，最近谁接触过哈里发？”他问狱丞。
狱丞连忙回话：“除了太医，只有二皇子府的人来送过一次伤药，说是陛下特许的。”
李宸翊立刻让人取来那盒伤药，打开一看，药膏里混着极细的朱砂粉——哈里发不是在刻完刻度后撞墙，是被朱砂迷了心智，才失控自残！而那道深刻的痕迹，根本不是刻度，是个简写的“西”字。
“西？”常胜皱眉，“是指西域，还是巴格达西边的倭马亚残余据点？”
“是西市的‘西’。”李宸翊转身就走，玄铁拐杖敲得地面急促作响，“黑袍人故意让哈里发留‘西’字，引我们去查西市货栈；又用鹰徽银锭，引我们联想到旧倭马亚——他在给我们‘喂线索’，想让我们盯着二皇子和波斯胡商，忽略真正的目标。”
刚回到东宫，译书馆的波斯老吏就捧着银锭赶来，激动得声音发颤：“殿下！这鹰徽是假的！真正的倭马亚鹰徽鹰嘴朝东，这个朝西；而且鹰爪上的纹路，是大食新学的炼金纹，不是旧朝的！”
李宸翊猛地攥紧银锭。假徽记、故意留痕、引导调查方向——黑袍人的目的，根本不是让线索指向自己，而是指向“旧倭马亚”这个幌子。他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威胁来自外域，却忽略了藏在大唐内部的“真鬼”。
“查！”李宸翊的声音冷得像冰，“第一，查二皇子府的王管家，最近和哪些京营将领见过面，尤其是掌管禁军粮库的；第二，查西市所有波斯胡商的货栈，重点查有没有暗室，特别是墙角有‘西’字刻痕的；第三，查天牢那盒伤药的药材来源，朱砂只有皇家御药房才有，看是谁领走的。”
三日后，三条线索汇总到东宫：
1. 王管家每月都去见京营粮库的张统领，两人常在城外破庙密谈；
2. 西市最大的香料货栈墙角，有个和哈里发刻痕一样的“西”字，暗室里藏着大量未流通的带毒金币，还有一封写给“长安守将”的密信，字迹和黑袍人给货栈掌柜的指令一模一样；
3. 御药房的朱砂，是太子詹事府的人领走的——詹事府詹事，是二皇子的老师。
李宸翊将密信拍在案上，信上只有一句话：“五年春，金币流通满半年，西市举火为号，粮库封门，静待主归。”
“主归？”常胜惊道，“黑袍人不是棋子，是‘主’？他要在五年后，里应外合拿下长安？”
“不是五年后，是现在就在布局。”李宸翊指着密信上的“粮库封门”，“京营粮库管着长安一半的军粮，张统领若被策反，一旦封库，禁军就会断粮；带毒金币流通满半年，长安军民气血亏空，根本无力抵抗——黑袍人的目标不是太子，是整个大唐的江山！”
他忽然想起银锭上朝西的鹰嘴，还有“西”字刻痕，一个念头闪过：“黑袍人留的所有线索，都在强调‘西’，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查东宫詹事府，还有二皇子府的东跨院，重点查有没有炼金炉的痕迹！”
当晚，常胜就带来了突破性消息：东宫詹事府的后院，有个废弃的书房，墙角藏着暗门，里面真有一座小型炼金炉，炉底的残渣和货栈的“月枯”毒废料一模一样；而二皇子府的东跨院，竟住着一个戴面罩的黑袍人，左手腕上的月牙疤，和学徒描述的分毫不差。
更惊人的是，詹事府暗室的墙壁上，刻着和巴格达皇宫一样的星图，星图中心画着一枚完整的鹰徽——鹰嘴朝东，爪握权杖，不是旧倭马亚的徽记，是大食新哈里发曼苏尔的亲卫徽记！
“曼苏尔的亲卫？”常胜彻底懵了，“曼苏尔不是被我们擒了吗？怎么还会有亲卫在长安？”
李宸翊盯着那枚鹰徽，忽然笑了，笑得极冷：“我们擒的，根本不是真的曼苏尔。”
真曼苏尔早就逃了，留在巴格达的是替身；所谓的“旧倭马亚复仇”是假的，黑袍人是曼苏尔的亲卫，目的是借大唐内乱，让曼苏尔有时间在西亚重整势力，五年后再联合长安内应，南北夹击大唐。
二皇子李宸泽，从头到尾都是被曼苏尔利用的棋子。
“现在动手吗？”常胜按住腰间佩刀。
李宸翊摇头，玄铁拐杖轻轻敲了敲密信：“不，我们陪他演下去。传我令，假装没发现詹事府的暗室，让张统领继续管粮库，带毒金币也照常流通——但暗中替换掉有毒的金币，把‘月枯’毒的解药掺进长安的饮水井里。”
他要让曼苏尔的亲卫以为计划顺利，要让远在西亚的曼苏尔放松警惕，更要等李宸泽彻底暴露，将这盘内外勾结的棋，一次性掀翻。
只是李宸翊没想到，他刚布置好圈套，译书馆就传来消息：波斯老吏在鹰徽的鹰嘴纹路里，发现了一行极小的波斯文，翻译过来是——“主在长安，已得‘钥匙’”。
“钥匙？”李宸翊握紧了玄铁拐杖，“什么钥匙？”
没人知道答案。但他清楚，黑袍人留的最后一个悬念，比带毒金币、粮库阴谋更危险——那把“钥匙”，或许是某个人，或许是某个秘密，一旦被曼苏尔拿到，五年后的大唐，将面临比西征更可怕的浩劫。
而此时的二皇子府东跨院，黑袍人正对着一枚金色钥匙冷笑，钥匙上刻着的，是太极殿的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