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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1。

保时捷的自动刹车一声轻叹,把车速从七十瞬间降到零。

清晚双手仍扣在方向盘上,目光穿过前挡,直接钉在三十米外的街边大楼。

七层,楼顶边缘,一个穿灰蓝格子衬衫的青年摇摇晃晃站在护栏外。

风一吹,他的影子在楼壁上来回折断。

楼下已经聚起一圈人,手机高举,亮光把黑夜切成碎片。

“疯了……”清晚低声咒骂一句,不知是在说楼上的人,还是说这混乱的局面。

她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夜风像冷刀,把议论切成碎片,卷到半空。

“哎哟,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好像是搞程序的,说是被AI取代了。”

清晚拨开人墙,一把攥住那个举手机直播的少年手腕,

“报警没有?”

声音冷得让对方一哆嗦。“报、报了!110、119都在路上!”

有人正在喊话。

“喂,上面的。别冲动!先下来成不成?”

一名外卖员踮着脚,后背餐箱晃得咣当响:

“哥们别犯傻!欠多少网贷?我帮你还三期!”

楼顶的青年像没听见,仰头看天,又低头看地。

风把他的刘海吹成乱码,露出额角大片熬夜后的青白。

他又向前半步,鞋底已经悬在虚空。

手里攥着一张A4纸,被风抖得哗啦作响,像一面投降的白旗。

看着下方人群,他忽然开口,声音裹着风,准确掉进每一只竖起的耳朵里。

“如果AI连我的死亡都能提前优化,连‘什么时候跳’都算得明明白白……”

青年声音裹着风发颤,却透着一股倔强,

“那这条命,我偏要自己递交。

亲手,提前,撤销!”

人群被这股绝望吼成静音。

“我操,他说的是人话吗?”

“别跳啊兄弟,AI不也需要人按电闸吗?”

“你跳了,AI也不会改代码!”

议论刚起,青年却笑了。

下一秒,他整个人向前倾,人影纵向折叠,像被夜色突然删除的代码,直坠而下。

七层楼,二十一点六米,空气被撕出呼啸。

楼下尖叫声炸成白噪,有人本能转身,有人把直播镜头举得更高。

清晚瞳孔骤缩,脚步被高跟鞋绊住。

她只来得及喊出半个不要……

尾音还碎在风里,吴拾已经动了。

他左脚蹬地,在沥青上擦出一声短促的“吱”。

身体像被折叠的弹簧瞬间释放,迎空弹出。

时间被拉长成慢镜头:

灰蓝格子青年面朝下,双臂张开,A4纸贴在他胸口飘,像给他盖了张临时讣告。

吴拾斜插而入,与他对上视线,一秒,两米,风声尖啸。

“嘭——”

肉体与掌心相遇,撞击声却奇异地沉闷,力量被某种无形之物瞬间吸收导散。

吴拾双足下的沥青地微微下沉,他脚尖轻滑,旋身间便将那足以让人骨骼碎裂的冲击力化入尘埃。

冲击波卷起尘土、安全网、碎标签纸,炸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男子被他横抱在臂弯,毫发无伤。

只余一颗心脏因惊吓而狂跳,额头无意识地抵住他肩窝,像把噩梦暂时寄存在那一角灰夹克里。

空气凝固三秒。

随后,直播镜头、手机、人眼,同时聚焦在吴拾身上——

左手横抱着陌生人,右手两指捏着那枚暗金晶石,指节微弯,卸掉最后一寸惯性。

整个人安静得像是把一场坠楼事故,收进了一张被岁月洗软的工牌照里。

“接住了!真接住了!”

“我操,这还是人吗?”

“肩胛骨得碎成二维码吧?”

清晚第一个冲过来,雪色礼服裙摆扫过灰尘。

作为科学家的本能让她瞬间扫描吴拾:

手臂稳如磐石,未见丝毫颤抖。

脸色是惯常的倦淡,不见半分苍白。

呼吸平稳得甚至听不见换气声,仿佛刚才不是接住一个高速坠落的成年人,而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这完全违背物理定律和生理常识的景象让她心底骇浪翻涌,声音发颤却更冷:

“你疯了?

徒手接七十公斤自由落体?

你骨头什么牌号?”

“不是骨头,”吴拾拍掉衣摆的灰,“是欠条。”

“欠谁?”

“欠地府一个呼吸,”他抬眼,眸里倦色未散,“刚才还了。”

男人睁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第一句话却是:

“如果死亡是黑屏,

刚才那一秒……是谁替我按了亮度+?”

吴拾倦眼微抬,指了指男人胸口:

“是你后台还有进程没跑完,

系统拒绝退出。”

人群被这一句惊醒,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3500哥大佬!

是3500大佬!”

声音落下,人群瞬间分成两股。

前浪举着手机往前拱,屏幕亮得能当火把。

后浪踮脚后退,生怕被挤成肉饼。

中间本该留的通道,瞬间扭成麻花,抱怨声、快门声、呼吸声混作一团。

外卖员把“星辰外卖”餐箱往石墩上“哐”地一磕,汤汁溅了一地,他顾不上心疼,张开粗胳膊挡成人墙:

“都别挤!人刚捡回条命,魂还飘着呢!

再挤散了,你们谁给粘回去?

老子超时扣钱认,人命你们赔得起?”

吼声带跑单的急火,真把人潮摁住半拍。

可镜头不死心。一只穿破洞袖的手臂高高举起,手机广角直接怼到跳楼青年脸上。

“热门稳了……”那人刚咧嘴,手背“啪”地挨了一记。

一名大妈甩他满眼水珠:

“你家孩子摔下楼,你也这么拍?

缺德带冒烟!把手机放下!”

被拍的年轻人撇撇嘴,终究把镜头往下压了压。

闪光灯这才齐刷刷调转,对准漩涡中心——

灰夹克垂落的睫毛镀上一层碎银,领口磨白的毛边被照得根根可数。

“真人比直播瘦一圈啊……”

“胳膊真没事?刚那下可是空手接白刃!”

“听说他月薪才三千五,真的假的?”

议论像开了闸的细流,混着外卖箱的塑料味、青菜叶的泥土味,竟蒸出几分烟火气。

清晚被挤得后退半步,雪色裙摆沾了尘土。

她侧身挡在镜头与吴拾之间,声音冷得带冰碴:

“让开,他需要空气。”

声音不高,却带着实验室里零下八十度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