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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客侧身,对清晚微微颔首:

“小姐,起灵。”

清晚对上她的目光,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沈知客的袖口。

那里还残留着线香的冷味,沈知客没有躲,反而用袖口轻轻蹭了蹭清晚护灵位的手,像在传递什么。

清晚顿了顿,抱着灵位的手更稳了。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却记住了那口井一般的声音——

深不见底,却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哀乐重新响起。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清晚抱着灵位,抬脚迈上台阶,两道黑色自动门缓缓滑开。

门楣上,“姑苏第一殡仪馆”六字被雨渍浸出铁锈色。

门外警灯闪烁,门内香火缭绕。

沈知客指尖,最后一枚铜钱纸无声燃尽,灰烬落在她鞋尖,边缘由亮黄转暗红,不再散,也不再热。

清晚抱着灵位,一步未停,踏上台阶。

而在她身后——

徐厌仍跪在那里,冷汗顺着下颌滴进灰圈。

每一滴落下,灰圈里便冒出一缕极细的黑烟,沿灰粉缝隙疾走,留下一道暗痕。

……

门后,一条笔直的冷光走廊通向告别厅,地面刚打过蜡,每一步都能映出人影。

清晚抱着灵位走在最前,黑色西装下摆被晨风吹出锋口。

她没有回头,目光笔直穿过“奠”字灯影——那团白光像刀口,把她的影子钉在台阶上,一路延伸到告别厅深处。

身后——

三叔清宏彦,抱着二哥清宏业的灵牌。

爷爷清羽望、父亲清宏远、母亲林雅、小叔清宏明、二姑清宏如、二姑丈夫周明、二婶许兰、三婶张婉……

走廊尽头,两扇对开的橡木门被礼仪缓缓推开。

冷气裹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像走进一座巨大的冰箱。

告别厅内灯只开了一半,顶部射灯垂直打在两口冰棺上,其余区域沉在暗处。

冰棺并列,透明亚克力罩上凝着一层薄霜,霜里浮着两束冷白光,把棺内轮廓照得纤毫毕露。

左侧,清晏,深靛西装,领口别一枚素白兰花。

右侧,清宏业,铁灰中山装,胸袋插一支钢笔,笔帽在灯下反出一点金。

冷雾从棺底渗出,顺着台阶往下淌,像无声的小瀑布。

……

05:39。

天海首富林玄明与孙女林澄芷当先而入。

林澄芷着雾杏色软绸长裙,外披一件月白针织长开衫,腰带随步幅轻轻晃荡,像春水漾柳。

她脚步轻得近乎无声,鞋跟落地只带起一圈风,也怕惊动灵堂里的寂。

她先停步,双手交叠于腹,朝冰棺里的清晏缓缓鞠了一礼——腰弯得极低,几乎要把自己的呼吸藏进地毡。

起身时,目光才移向棺侧那幅“江南烟雨图”——清晚。

只一眼,眸底便泛起温温的潮。

没有急步,也没有呼喊,她一点点靠近,像怕惊散一只栖在枝头的夜鹭。

待到近前,才伸手,将清晚轻揽入怀——动作柔得像收拢一张湿透的宣纸,指尖只贴着背脊,不敢用力。

两颗心跳隔着黑布相遇,一颗跳得急促,另一颗却把所有颤抖折进胸腔,只余几不可闻的呜咽。

林澄芷偏头,唇几乎贴上清晚耳廓,声音轻到只剩气音:

“我就在你身边,什么时候想哭,就哭,不用出声。”

说罢,她指腹在清晚手背轻轻划过——像把一道无声的暗号写进掌心:

放心碎,我在这里接。

随即退后半步,垂眸,替清晚把鬓边一缕碎发掖到耳后,指尖带着一点温,却再没多余的话。

林玄明驻足于数步之外。

这位惯于搅动风云的老人此刻只是沉默地望着老友清羽望,两位老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沉重如铅。

他未发一言,只将手中的白菊置于棺椁旁,那动作不像在放花,更像在下着一枚关乎未来的重注。

林家祖孙离开香案后,黎奥才领着天穹一行踏进门。

随后沈氏家主沈怀瑾、沙钢掌门沙湛然、华兴大少柏松舟、同程吴漾、磐基钱家依次而入,白菊压胸,冷面无声。

再往后,是穿便装的政府观察员、各界人士、新闻媒体以及元频主播小阿俏——

她的直播灯在门厅就被老梁没收,只好举着手机后置镜头,一路无声地拍。

屏幕无声,弹幕却炸成漫天星——

“春水绸音林澄芷!四大美女榜二!”

“林澄芷抱得轻,我心脏怎么跟着重击??”

“冷月 VS 柔水,我宣布这是灵堂最美画面!”

“清晚姐姐别硬撑,春水就在你身边,可以放心碎!”

“柔音美人不是白叫的,一句‘我在’比任何安慰都杀人……”

小阿俏没敢出声,镜头悄悄扫过天穹一行人,在魏逊揣手机的口袋处停顿了两秒——她却赶紧移开镜头。

“天穹那货兜里那手机是竖起来的!绝壁在偷拍!”

“小阿俏别移开啊!镜头怼上去!网友需要你!”

……

众人脚步在冰雾上留下短暂脚印,又被冷气迅速抹平。

沈氏家主沈怀瑾第一个停步,把白菊放在左侧棺头。

双手合十,一低头,发梢扫过亚克力罩,留下一点水渍。

沙钢掌门沙湛然随后,白菊放在右侧,顺手把一支钢笔旋开又扣上——

“咔哒”一声,像替故人点烟。

华兴柏家的长子柏松舟把花放下,却忍不住伸手去触冰罩,指尖刚碰到霜花,立刻被冻得缩回,指尖泛红。

市府代表、苏大医学院、江南商会、本地小报记者……

小阿俏屏幕上的弹幕愈发沸腾起来:

“卧槽!两大巨头的家主,亲自来了??”

“华兴的柏少居然眼睛红了?”

“看到市府的人了……清家这影响力!”

“隔着屏幕都感觉到压力了。”

白菊很快在棺前排出一道矮墙,花墙后面,冰棺里的两人安静得像被时间按下暂停键。

冷气继续吹,霜花继续长。

没有人说话,只有快门在门外远远响起,隔着两重门板,像隔世的雨。

……

05:42。

殡仪馆负三层·冰窖影院。

旧冷风机“嗒——嗒——”地咳着白雾,管道上凝着冰凌,一排水珠悬而未落,折射着唯一的应急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