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车间里的气氛闷得能攥出水来。那台c620-1车床趴在中间，像头断了气的钢铁巨兽，周围围了一圈人，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赵主任叉着腰，脸铁青；机修班的老李叼着烟，烟屁股都快烧到手了也没察觉；王师傅蹲在主轴箱旁，耳朵几乎贴在铁皮上，半天没吭声，脸色沉得吓人。
“肯定是主轴抱死了。”老李终于掐了烟，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灰，语气透着无奈，“听这动静，里面轴承指定碎了，搞不好主轴颈都拉花了。这麻烦大了。”
“不能拆开修？”赵主任的声音有点发紧。
“拆？”老李苦笑一声，指着床头箱，“这可是咱厂数得着的精密车床，主轴精度差一丝都不行。拆开了装不回去咋办？装回去精度没了咋办？我看呐，赶紧打报告，请原厂的老师傅来，不然没辙。”
“请外援？”赵主任的眉头皱得更紧，“一来一回最少得一个星期！这批出口订单等得起吗？违约金谁扛得住？”
这话一出口，没人再说话了。这台车床负责加工订单里的关键连接件，它一停，整条生产线都得卡壳。
“赵主任，王师傅，李班长，让我试试吧。”
清亮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所有人都回头——是刘莉。她站在人群边上，手里还攥着块擦机床的棉纱，眼神盯着车床，没一点慌神的样子，反而透着股沉静。
“你？”老李愣了下，随即笑了，带着点劝的意思，“小刘啊，知道你现在技术好，可这是主轴抱死，是大毛病！不是你车个小零件、调个卡盘那么简单。里面齿轮、轴承一大堆，别瞎掺和。”
旁边跟孙鹏要好的青工也小声嘀咕：“真把自己当全能的了？修设备是机修的活儿，她一个操作工凑啥热闹。”
赵主任也皱着眉：“刘莉，我知道你想帮忙，但这不是闹着玩的……”
“主任，我不是逞能。”刘莉往前挪了步，声音稳当当的，“我跟着王师傅学设备保养快俩月了，这台车的结构我摸得差不多。而且前几天我就觉得它不对劲，运行时总有轻微的嗡嗡声，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可能是轴承早有点问题了，不是突然坏的。”
这话一出口，原本觉得她瞎折腾的人都收了轻视。能注意到平时的异响，还能联想到原因，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王师傅终于抬起头，眼神落在刘莉身上，没立刻说话，反倒问：“你想怎么试？”
“我想先跟着李班长拆，看看里面到底坏成啥样。”刘莉说得干脆，“要是就轴承坏了，咱厂自己就能换；就算要换主轴，先摸清情况，不管是自己修还是请外援，都能省时间。”
不蛮干，先查清楚问题——这思路清楚，还给足了机修师傅面子。
赵主任看了看刘莉，又看了看老李，最后把目光落回王师傅身上。王师傅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对赵主任就说了三个字：“让她看。”
这三个字分量重得很，等于王师傅用自己的名声给刘莉担保了。
赵主任深吸口气，挥了挥手：“行！刘莉，你跟着李班长干，听指挥，别瞎动！需要啥跟车间说！”
“知道了，主任！”刘莉心里一松，又立刻提了劲。她知道，这不仅是修车床，更是要让所有人认可——她不光会开车床，还能修设备。
她走到车床边，伸手摸了摸冰冷的主轴箱，像是跟老伙计说话似的：“别怕，咱一点点把你拆开来，看看哪儿坏了。”
车间的灯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金属床身上，看着纤细，却透着股撑得住事的韧劲。一场跟时间抢进度的抢修，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