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闸门落定的余震似乎还停留在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的冰冷和尘埃的涩味。
身后是厚度超过半米、彻底断绝归路的死亡之墙,边缘那圈旋转的红灯像地狱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唯一的微弱光线来自前方,档案室大门上方那盏同样旋转着、却不发出任何声音的红色警报灯,它的光芒扫过之处,映照出一个令人心悸的庞大空间。
磐石堡垒的档案室内部,更像是一座由钢铁和遗忘构筑的墓穴。
高耸的金属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密集地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头,顶端没入深邃的黑暗。
架上塞满了各种时代的存储介质:
泛黄卷边的纸质文件夹、漆皮剥落的黑色数据磁带盒、积着厚厚灰尘的方形电子存储单元。
它们安静地待在那里,承载着或许已被世界遗忘的秘密。
空气凝滞,飘浮着陈年纸张特有的霉味、绝缘材料老化后的微酸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仍在运作的电子设备的臭氧味。
房间中央零星分布着几个独立的工作台,台面上散落着冰冷的读取设备和高分辨率显示屏,上方悬挂的无影灯此刻一片安静。
更远处,靠墙是一排排服务器机柜,密密麻麻的指示灯如同繁星般不停闪烁,构成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活跃的背景——
一种持续不断的、低频的嗡鸣,像是巨兽沉睡时的鼾声。
但这片寂静之下,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数道暗红色的细线,几乎微弱到肉眼难以察觉,在档案架之间的通道、工作台区域的上空,规律性地、无情地交错扫描。
它们移动时,搭载它们的精密镜头发出极其细微的“嘶嘶”声,那是死神磨牙的声响。
红外警报网格——
任何未经授权的生命热量闯入其领域,都将触发未知但绝对可怕的后果。
小队紧贴着入口内侧冰冷的墙壁,这里是扫描网格暂时未曾覆盖的安全死角,但也仅仅是暂时的。
每一次红灯扫过,都能照亮他们脸上凝重至极的表情。
马权半跪在地上,让李国华的上半身靠着自己。
他(马权)唯一的手紧贴着李国华冰冷的心口,精纯却此刻显得无比微薄的九阳真气,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滋润那几乎已经干涸的生命之泉。
但李国华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死灰之中透着一股僵硬的青白,呼吸微弱得需要凑近才能勉强感知,嘴角那抹未曾擦净的血迹,红得刺眼。
马权的额头渗出汗珠,牙关紧咬,眼中的焦虑几乎要满溢出来。
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刘波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护在马权和昏迷的军师身前,他半蹲着,戴着【热能拳套】的双手死死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刘波)死死盯着那些移动的红线,又时不时焦急地回头瞥一眼李国华,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
这种需要极致耐心和技巧的环境让他憋闷得快要爆炸。
他(刘波)宁愿面对十头怪物,也不想待在这个安静得能逼疯人的死亡陷阱里。
他(刘波)只能用身体构筑最后一道防线,尽管他不知道该防什么。
包皮紧贴着墙壁,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的多功能探测器,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却无法锁定一个稳定的模式。
他(包皮)嘴唇飞快地翕动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咒骂着,手指焦急地在冰冷的触屏上滑动。
“妈的…干扰太强…或者说这系统根本他妈没留漏洞!”
他(包皮)猛地抬起头,脸色和屏幕的光一样惨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绝望,“扫描模式是复合变频算法,随机性极高,根本没有规律漏洞可钻!
一旦物理触发,整间屋子可能都会瞬间锁死!
或者…或者有更糟的东西被放出来!”
他(包皮)的话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心上。
取巧的可能性被彻底断绝。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被死亡红线笼罩的区域,最终落在中央主工作台上。
那里,一个造型厚重、接口特殊的黑色硬盘盒,正静静地躺在一台终端机旁,其上一颗微弱的绿色电源指示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闪烁着微弱却诱人的光芒。
那是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救命的唯一希望,也可能是通往更深地狱的门票。
距离不过二十米。
却仿佛天堑。
死一般的寂静在蔓延。
只有服务器的嗡鸣和红外扫描器那催命般的“嘶嘶”声。
就在这时,火舞轻轻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绝对的安静中清晰可闻。
她(火舞)一直靠在墙边,身体仿佛松弛,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以惊人的速度追踪、计算着每一道红外网格的运动轨迹、速度、交错间隙。
她(火舞)的右腿,那处旧伤,因为极度的精神集中和肌肉紧绷而开始隐隐作痛,但她将其完全屏蔽在意识之外。
“我来。”
她(火舞)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火舞)没有看队友,所有的注意力都已投入前方那片光影交错的死亡之网。
她(火舞)开始轻微地活动脖颈、手腕和脚踝,调整着呼吸的节奏,身体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绷紧、放松,像是在预热,又像是在将自己调试成一枚即将射出的、无声的箭。
马权猛地看向她,眼神复杂。
信任与担忧激烈交织。
他(马权)看到了她眼底那簇熟悉的、面对极致危险时才会燃起的冷静火焰。
他(马权)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沉重地点了一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马权)将所有的希望,和李国华那微弱的生机,都押在了她的影子上。
刘波喉咙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将拳头攥得更紧,身体又往前挪了半分,试图将身后的两人挡得更严实。
包皮停止了无用的操作,死死盯着火舞,嘴唇抿成一条线。
火舞的目光锁定。
两道网格刚刚从工作台前方交错而过,正在向两侧移开,就在它们分离到最大距离,即将再次合拢的刹那,中间会产生一个极其短暂、狭小的视觉死角以及扫描间隔!
就是现在!
她(火舞)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动了!
没有助跑,没有蓄力的明显征兆,整个人就像一道被风吹散的轻烟,又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片致命区域!
她(火舞)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留下的只有视网膜上一抹残影!
【融身入影】!
这并非完全的隐身,而是她对光与影的感知与操纵达到了某种极致。
她(火舞)的移动并非直线,而是以一种违背物理直觉的方式,精准地切入每一个扫描光束无法即刻覆盖的阴影角落——
档案架投下的厚重阴影、工作台下的狭窄空间、甚至是因为设备摆放而形成的光线扭曲地带。
她(火舞)的身体在高速移动中变得模糊,存在感被急剧降低,仿佛真的化成了一道贴地疾走的薄影,视觉上难以锁定,甚至连她散发出的生命热量似乎都被某种力量约束、扭曲,让那些依赖红外感应的扫描器产生细微的误判和延迟。
她(火舞)的每一次落脚都轻得像羽毛点地,却又精准得毫厘不差,正好踩在扫描间隔的节奏点上。
每一次侧身、每一次贴地滑行、每一次如同灵猫般柔韧的翻滚,都计算得妙到巅毫,在那密集的死亡射线中寻找到那稍纵即逝的生路。
过程绝非看起来那般轻松惬意。
一次,她正欲穿过两排档案架之间的通道,一道扫描光束毫无征兆地加快了速度,猛地回扫!
她(火舞)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向后仰倒,脊背几乎贴到冰冷的地面,足尖巧妙地勾住档案架最底层的金属横栏,硬生生将自己定住。
那道炽热的红线几乎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她能感受到那上面附带的微弱能量波动,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另一次,她必须穿越一片大约三米宽、毫无遮蔽的空地,那里是数道网格合流的区域。
眼看三道红线即将在她面前合并成一个无法穿越的死角!
她(火舞)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猛地伏低。
并非简单的匍匐,而是仿佛彻底融入了地板上那片极淡的、因远处指示灯反射而形成的模糊阴影里,速度瞬间再次提升,像一道真正的流光贴地疾射!
在三道红光合并前的最后一刹那,险之又险地滑了过去!
那一刻,她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二十米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终于,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中央工作区,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台面边缘,微微喘息。
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精神的高度集中和异能的剧烈消耗让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她(火舞)的目光迅速锁定了目标——
那个黑色重型硬盘盒。
她(火舞)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拔!
接口分离的瞬间,硬盘盒上那点微弱的绿色指示灯熄灭了。
几乎同时,远处服务器机柜的指示灯闪烁频率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扫描器的“嘶嘶”声依旧,但某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攫住了火舞。
没有时间思考!
得手立刻撤离!
她将硬盘迅速塞入战术背包的夹层,身体再次压低,沿着记忆中来时计算好的路线,如同受惊的影子般向回疾掠!
返程似乎更加艰难。
或许是因为取走了硬盘,触发了某种重量感应或者连接中断的次级警报?
那些红外扫描网格的运动轨迹似乎变得更加复杂难测,速度也隐约快了一丝!
精神消耗过大的火舞,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
一次规避中,她的袖口险些擦到一道移动的红线,她猛地拧身规避,动作幅度稍大,带动了空气,附近衣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入口处的三人看得心惊肉跳,刘波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被马权用眼神死死按住。包皮捂住了嘴,大气不敢出。
火舞咬紧牙关,压榨着最后的精神力,眼中只剩下那些移动的死亡之线和终点队友们模糊的轮廓。
她(火舞)将【融身入影】催发到极致,身体变得更加虚幻,每一次移动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与死神擦肩。
最后一段距离,她几乎是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利用一个极其复杂的多重网格交替的瞬间,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疾风,猛地从缝隙中穿出!
啪嗒。
一声极轻微的落地声。她滚倒在入口处的安全角落,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火舞)大口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灼热感。
她(火舞)甚至没有缓一口气,立刻从背包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黑色硬盘,塞到离她最近的包皮手里,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断断续续:
“拿到了。”
马权看着她几乎虚脱的样子和苍白的脸色,心中猛地一沉。
他(马权)知道,这短短几十秒的穿梭,其凶险和消耗远超任何一场正面搏杀。
他(马权)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股温和的九阳真气渡过去少许,助她平稳气息。
硬盘冰凉的触感让包皮一个激灵,他像捧着珍宝又像捧着烙铁一样紧紧抓住它。
希望到手了。
但所有人的目光下一刻立刻聚焦到气息愈发微弱的李国华身上。
硬盘里有什么?
能救他的命吗?
或者,至少有离开这绝境的线索?
身后的合金闸门冰冷依旧,前方的红外死亡网格依然在不知疲倦地扫描着。
他们依然被困在这绝地。
而时间,正在李国华的生命计时器上,疯狂地加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