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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称谓瞬间击溃了唐洛所有的伪装。

他的面色在听到那个称呼的刹那,骤然阴沉,眸中翻涌的暗光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寂的黑暗。

那是他永恒的逆鳞,是他漫长岁月里无法愈合,也最深最痛的伤口。

毕竟当年……

“是吗?”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问,声音带着一丝竭力压抑却濒临失控的尖利,连带着他周身那无形的力场都开始剧烈波动。

在这狭窄的宾客席位间,一旦这两股源自洛族的力量彻底失控爆发,哪怕只是逸散出一丝一毫,都会足以瞬间波及周围那些毫无防备的凡人官眷。

洛戢可以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生死,但江绮露却无法坐视。

就在那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刹那,江绮露忽地嗤笑出声。

那笑声短促而冰冷,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杀机。

她从容地放下手中的金杯,杯底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一响,在略显凝滞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然后,她仿佛才终于注意到身边那位瑟瑟发抖,脸色煞白的唐霜,目光转向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悠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属于清平郡君的平和:

“唐相,您看,唐姑娘脸色煞白,似乎受了惊吓身子不适呢。”

她随即转向洛戢,语气平淡无波:

“本郡君不胜酒力,也有些微醺了,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她微微欠身,姿态优雅从容,无可挑剔:

“就不打扰相爷照顾女儿了,告辞。”

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在外人眼中,这不过是清平郡君与右相之间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甚至带着点疏离的寒暄。

毕竟左相江绮风是右相在朝堂上明面上的政敌,二人若过于热络,反而不合常理。

高踞上首不远处的左相江绮风,彼时正与一位官员低声交谈,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妹妹的方向。

他自然也看到了江绮露与唐洛的短暂交谈,以及唐霜那明显不对劲的状态。

他剑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江绮露似有所感,抬眸对上兄长的视线,回以一个安抚的、示意自己无事的眼神,又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只是出去休息片刻。

江绮风接收到她的信号,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放松,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官员身上,只是心中那抹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江绮露看也不看洛戢那仿佛凝固在脸上的、阴鸷冰冷的僵硬表情,任由贴身侍女倚梅上前一步,稳稳搀扶住她的手臂,转身便向祁阳宫偏殿的出口方向走去。

在即将彻底走出那片被无形阴影笼罩的区域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侧首回眸。

那一眼,短暂却冰冷,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和毫不掩饰的警告,随即,便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大殿歌舞升平的喧嚣之后。

唐洛的目光,阴冷地锁定着那道离去的藕荷色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雕梁画栋的殿门之外。

“青寂。”

唐洛的声音瞬间切换,重新变回那个温文尔雅,关怀备至的慈父模样。

他转向身边面无人色、虚软得几乎要瘫倒的女儿唐霜,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心疼:

“为父瞧你脸色着实不好,恐是方才人多气闷,着了风寒。”

他抬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势,稳稳托住唐霜虚软得快要站不住的胳膊,声音依旧温和有礼,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走吧,随为父去向陛下告罪请辞,早些回府静养才是正理。”

唐霜惊魂未定,哪里还敢有半分违逆,只能失魂落魄地连连点头,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倚靠在了父亲看似扶持实则控制的手臂上,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唐洛扶着女儿,脸上再无半分异色,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未发生。

他在侍立宫人恭敬的簇拥下,从容地向着御座方向走去,步履沉稳,仪态端方。

祁阳殿外,雕花木窗的深重棂格,将宫殿内溢出的煌煌灯火切割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光影,投落在冰凉如水的回廊地面,也投落在廊柱后一道沉默的身影上。

凌豫身姿挺拔如松,隐在转角处一盏龟座青铜宫灯投下的巨大阴影里。

幽暗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游走,明暗交错间,将那份惯常的冷峻勾勒得更深几分。

他按在腰间佩刀刀柄上的指节,因长时间的紧绷而透出骨节的苍白,像是紧握着某种无从言说的焦灼。

他的视线,穿透觥筹交错的光影与人声鼎沸的模糊轮廓,牢牢锁定着祁阳宫偏殿门口,锁定着那道正从容步出的藕荷色倩影。

方才殿内的每一幕,他都看得分明。

从她在席间与唐洛那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机锋的隔空对望,到她起身离席前那最后冰冷回眸。

那眼神,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少女能透出的眼神。

沉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那眉宇间一闪而逝的锐利与疲惫,更与她素日展现的温婉形象判若两人。

这,当真是十几年峣山清修便能淬炼出的眼神么?

亦或是……

凌豫呼吸一窒,强行截断了那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可怕猜想。

自秋狩那次不欢而散的对话之后,他与江绮露便在明面上形同陌路。

上回赏梅宴,他远远见她自竑王苏景安的马车翩然而下,青丝半绾的背影在冬日的萧瑟里格外单薄,那一刻心头莫名的悸动,仿佛在预兆着什么脱离掌控的危机。

一股他向来引以为傲的沉稳也难以压制的无名躁郁,自心间灼烧起来。

殿内喧嚣未曾停歇。

靖王苏景宣懒洋洋倚在窗边一角,指尖轻敲着冰冷的青玉杯沿,目光却精准地扎向对面谈笑风生的竑王苏景安及其身旁的左相江绮风。

他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传入相邻几席:

“二哥好兴致,这新贡的酒水可还合心?只是瞧着,五弟今日只顾着向方家小姐献殷勤,酒怕是都没顾上品呢?”

他瞟了眼正与方岚低声交谈、眉眼含笑的翊王苏景宥,成功让正在向江绮风敬酒的苏景安动作微微一顿。

苏景宣满意地抿了口酒,破坏和谐气氛的恶趣味,是他在这场沉闷宫宴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方峘悄悄碰了碰胞姐方岚的手臂,低声道:“阿姐,清平郡君出去了。她方才…脸色似乎不大好。”

方岚望向那空了的席位,柳眉微蹙,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上首。

苏景安正举杯邀饮,温文尔雅,试图加深与江绮风的联络,而祖父亦在侧陪席。

她压下心头的关切和隐约的不安,视线最后掠过江绮风清隽沉稳的侧脸时,微微闪动了一下。

随即强迫自己收回心神,对着苏景宥的殷勤询问,牵起一个略显勉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