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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黛玉是被外面比前一次更加喧哗嘈杂的动静吵醒的。她蹙着眉唤来紫鹃梳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外面这又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可是…又闹鬼了?”

紫鹃一边帮她挽发,一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惊惧和后怕:“正是呢姑娘!吓死人了!昨儿夜里,不止太太屋里,连梨香院姨太太屋里也闹鬼了!听说这次…这次更厉害!太太牙都被打掉了一颗,姨太太脸也肿了!唉,这真是…府里往年从未出过这等邪祟事,也不知是冲撞了什么…”

黛玉静静地听着,对着镜子,看着镜中自己神色复杂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来到贾母处请安时,贾母脸色极其难看,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睡好。府里接二连三出这等骇人听闻的邪祟事件,上次请的高僧高道显然毫无用处,这次邪祟更是变本加厉,连客居的亲戚都遭了殃,当家主母更是被打落了牙齿!这要是传出去,荣国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见黛玉进来,贾母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拉着她上下打量,急切地问:“我的玉儿,你昨晚可好?那邪祟…没去你那儿吧?可曾受惊?”

黛玉连忙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情绪,柔声道:“多谢外祖母关心,玉儿昨晚睡得沉,并未被惊扰,一切都好。”她心里默默道:那“邪祟”天天晚上来陪我玩、给我送吃的呢…

贾母闻言,这才稍稍放心,拍着她的手背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身子弱,最是经不得吓。”又再三嘱咐她近日府里不太平,千万不要晚上独自出门,身边随时要跟着人等语。黛玉一一乖巧应下。

等黛玉告退后,贾母才又沉下脸,与愁眉不展的贾政、以及闻讯赶来的贾赦、邢夫人等人紧急商议起来,连连叹气,直呼“不知是冲撞了哪路神明,还是家宅不宁,招了阴私报应”。

坐在下首的赵姨娘却暗自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哼,指不定是某些人亏心事做得多了,才惹来这现世报呢…”

这话虽轻,却清晰地落入了贾母耳中。贾母顿时大怒,抓起手边的茶碗就砸了过去,啐骂道:“下作娼妇!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贾政连忙起身告罪,呵斥赵姨娘。荣禧堂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愁云惨雾。

而黛玉这边,紫鹃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一脸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哪个角落里就冒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自家姑娘。

黛玉回了房,并未依礼再去探望王夫人。何必呢?去看她如何惨状?还是去看她如何怨恨自己?徒增尴尬罢了。

不一会儿,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都忧心忡忡地过来了,显然也是被昨晚的事情吓到了。姐妹几个聚在黛玉屋里,议论着这诡异的“闹鬼”事件。

惜春年纪最小,吓得小脸发白,紧紧依偎在迎春怀里,声音都带着哭腔:“好吓人…怎么会这样…那鬼下次会不会来找我们啊…”

迎春性子懦弱,自己也害怕,只是勉强搂着妹妹,轻声安慰,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探春虽然比姐妹们镇定些,眉头也紧紧锁着,分析道:“这事实在蹊跷。若真是邪祟,为何只盯着太太和姨太太?还次次都是打脸?倒像是…像是寻仇似的…”她话说了一半,似乎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黛玉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多言。

过了一会儿,贾宝玉和薛宝钗也来了。两人显然刚从王夫人处过来。

宝玉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和担忧。探春问他:“二哥哥,太太怎么样了?”

宝玉叹了口气:“母亲倒是醒着,就是吓坏了,脸肿得老高,掉了颗牙,吃东西也艰难…太医来看过了,说是伤了牙根,以后怕是都…唉!”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怎么就摊上这种事!”

薛宝钗静静地坐在一旁,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婉得体的标准笑容,神情平静,丝毫看不出她母亲昨夜也同样遭了殃,更看不出丝毫的伤心或害怕。她甚至还能柔声劝慰宝玉:“宝兄弟也别太着急了,太医既然来了,好好调养着便是。鬼神之事,虚妄难测,或许…或许只是巧合。”

黛玉看着她那副仿佛戴了完美面具的模样,听着她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想起青大哥那“毒蛇”的评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不由得心想:青大哥什么时候来啊?她现在只想看到那个带着阳光笑意、会为她抱不平的身影。

而诸葛青,其实老早就来了。不过他并没立刻出现在黛玉面前,而是隐着身形,在贾府各处飘荡。他留心记下各处院落住着哪些主子,尤其注意那些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神色暧昧的丫鬟婆子,将那些议论黛玉、嚼舌根的面孔和话语一一默记在心。果然,又让他听到了不少“林姑娘不如宝姑娘”、“林姑娘小心眼”、“宝姑娘才有大家风范”之类的论调,甚至隐隐听到了什么“金玉良缘”的说法。

诸葛青心中冷笑:一块破石头,一个烂金锁,倒是绝配!你们就争吧,抢吧,只要别来沾惹我的林妹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