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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夜,不同于江南的婉约,也不同于京城的肃穆,更不同于剑冢的清冷。它是一种带着烟火气与沙尘味的喧嚣,酒旗招展,胡乐悠扬,驼铃与马蹄声交织,构成一曲粗犷而充满生命力的边塞夜曲。

酒肆二楼,酒坛已然空了好几个。吴成脸色酡红,舌头都有些打结,却依旧兴致高昂地拉着萧寒陵,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些年的见闻。从他那带着明显夸张和自嘲的叙述中,萧寒陵大致拼凑出这位故友的轨迹:依旧是个混迹江湖底层、提着木剑、梦想不改、却始终没能真正“扬名立万”的游侠儿。但难得的是,吴成身上那份乐天知命、洒脱不羁的劲儿,丝毫未减。

“兄……兄弟!”吴成搂着萧寒陵的肩膀,喷着酒气,“你说……这人啊,咋就那么奇怪呢?当年咱俩在并州,饿得前胸贴后背,偷个馒头都能乐半天。现在……呃……”他打了个酒嗝,“现在看你,穿得人模狗样,身边还有那么标致的姑娘跟着(他再次指向青凌),哥们我……我还是这熊样!可不知为啥,哥们我心里……痛快! 比揍了哪个不开眼的纨绔子弟还痛快!”

萧寒陵心中暖流涌动,也带着几分微醺,笑道:“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会说话。”

“那是!”吴成得意地一扬下巴,随即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说真的,小陵子,你跟哥交个底,你现在……到底在干啥?真发财了?是不是……做了哪家大小姐的上门女婿?”他说着,又偷偷瞄了青凌一眼,自以为猜中了般嘿嘿坏笑。

萧寒陵哭笑不得,知道再如何解释,在吴成先入为主的观念里,都像是掩饰。他索性不再纠结身份之事,转而问道:“别说我了。你呢?怎么跑到长安来了?这北疆之地,可不太平。”

提到这个,吴成脸上的嬉笑稍稍收敛,抓起一把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含糊道:“还能为啥?听说这边机会多呗!大将军鲁直正在招兵买马,整顿军备,不少江湖好手都来投奔,指望着搏个功名。哥们我虽然剑法……嗯,‘略有小成’,但总得混口饭吃不是?说不定哪天走了狗屎运,立个功,也能混个校尉当当!”他说得轻松,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对未来的憧憬与不确定。

萧寒陵心中一动。鲁直招揽江湖人士?这倒是一个重要的信息。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哦?那吴大剑仙可曾见到大将军了?”

“见大将军?”吴成自嘲地撇撇嘴,“哪有那么容易!咱这种没根没底的,能在城外新设的‘募贤馆’登个记,混个临时腰牌就不错了!天天在那等着被挑选,跟卖牲口似的!”他灌了一口酒,叹道:“不过话说回来,鲁大将军治军严谨,赏罚分明,倒是真的。比中原那些只知道盘剥的官老爷强多了!要是真能跟着他,哪怕当个小卒,守边杀敌,也比现在这么瞎混强!”

萧寒陵默默听着,心中对鲁直的印象又清晰了几分。这位镇守北疆的大将军,看来并非一味拥兵自重的武夫,而是颇有抱负和手腕。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紫璎一阵风似的跑了上来,俏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和不满,人未到,声先至:“好你个萧寒陵!把我们支开,自己在这里喝得痛快!害得我跟叶冰块找了好几家客栈!”

她今日换了一身鹅黄色的劲装,更显娇俏灵动,发间那支紫玉灵雀簪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她一上来,毫不客气地坐到萧寒陵身旁的空位上,自顾自地拿起一个干净酒杯倒酒,一双美眸却像探照灯似的在萧寒陵和吴成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吴成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审视。

吴成直接被这突然出现的、明艳照人的姑娘给看呆了,嘴巴微张,手里的花生米都忘了嚼。他看看紫璎,又看看萧寒陵,再看看门口静立的青凌,脸上露出极其古怪和崇拜的表情,悄悄对萧寒陵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地说道:“行啊!兄弟!还有一个?!”

萧寒陵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狠狠瞪了吴成一眼,连忙对紫璎介绍道:“紫璎,这位是我年少时的好友,吴成。”又对吴成说:“这位是紫璎姑娘,是我的……朋友。”

紫璎“哦”了一声,拖长了音调,似笑非笑地看着吴成:“原来你就是那个让咱们殿下……哦不,让小陵子念念不忘的‘吴小子’啊?”她故意学着萧寒陵之前的称呼,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殿……殿下?”吴成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句,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紫璎却不再理他,转而看向萧寒陵,语气带着一丝抱怨:“客栈安顿好了,叶盛在那守着。我说,你这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吧?这长安城晚上还挺热闹的,你不打算带我们逛逛?”说着,她眼神瞟向窗外,意思很明显。

萧寒陵知道紫璎的性子,耐不住寂寞,便顺势起身,对吴成道:“今日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初来乍到,正好趁夜色逛逛这长安城。吴成,你可要一同?”

吴成虽然醉意朦胧,但脑子还不算太糊涂,看出萧寒陵和这两位姑娘关系不一般,自己再跟着怕是不太方便,便嘿嘿一笑,摆摆手:“不了不了!哥们我……我再去‘募贤馆’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啥新消息!你们……你们玩得开心!”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了拍萧寒陵的肩膀,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小子,好福气啊!悠着点!”说完,发出一阵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声,踉踉跄跄地下楼去了。

萧寒陵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这位口无遮拦的故友,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三人走下酒肆,融入长安城的夜市人流。紫璎如同出笼的雀鸟,兴奋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对塞外风情的首饰、香料、小玩意儿都充满了兴趣,不时拿起一样询问萧寒陵意见。青凌则依旧沉默地跟在萧寒陵身侧半步的位置,警惕地注意着周围,但目光偶尔也会被一些新奇的事物所吸引,停留片刻。

走着走着,紫璎忽然在一个卖西域琉璃镜的摊位前停下,拿起一面小巧精致的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又悄悄将镜面一转,角度刁钻地将身后萧寒陵和青凌并肩而行的身影照了进去。只见镜中,青凌虽依旧面色清冷,但目光低垂,视线似乎总落在萧寒陵的衣角或背影上,一种无声的依恋与守护,透过冰冷的镜面,清晰地传递出来。

紫璎嘴角那抹戏谑的笑容,微微淡去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羡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或许还有一丝……自嘲?她飞快地放下镜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又蹦蹦跳跳地去看旁边的胡姬表演了。

萧寒陵并未察觉这细微的举动。他的心思,一半在感受这难得的市井烟火气,另一半,则早已飞向了那座森严肃穆的将军府。吴成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激起了层层涟漪。“募贤馆”,或许是一个接近鲁直的契机?

正当他沉思时,前方街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队盔甲鲜明、煞气凛然的骑兵,簇拥着一辆装饰朴拙却气势沉雄的马车,缓缓驶过。街道行人纷纷避让,眼神中带着敬畏**。

“是将军府的车驾!”有人低声惊呼。

萧寒陵瞳孔微缩,目光瞬间锁定那辆马车。车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股如山岳般厚重的气势,却隔空传来。是鲁直吗?还是他麾下的重要将领?

就在这时,那马车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车帘掀起一角,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仿佛无意间扫过人群,在萧寒陵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仅仅一瞬,车帘便已落下,马车继续前行,消失在长街尽头。

但萧寒陵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那目光,是巧合?还是……?

紫璎也收敛了嬉笑,凑近低声道:“好强的气势!刚才车里的人,不简单。”

青凌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裹着青影枪的布囊,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萧寒陵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长安之夜,看似繁华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故友重逢的温情尚未散去,权力的阴影已然悄然笼罩。

他知道,与大将军鲁直的第一次无形交锋,或许,已经从刚才那短暂的一瞥中,开始了。而吴成,他这个身处漩涡最底层、却浑然不觉的故友,又会在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夜市依旧喧嚣,胡琴悠扬,灯火阑珊。但萧寒陵的心,却渐渐沉静下来,如同投入湖底的石子,等待着必然泛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