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兵跪在我面前,双手举着那面染血的小旗。我接过旗子,指尖触到干涸的血块,粗糙发硬。
“敌军离我们不到十里。”他喘着气说。
我没说话,把旗子交给旁边的传令兵。目光扫过战场。火油组正在拆引信,弓手清点箭矢,步兵回收兵器。士兵甲押着俘虏从左翼走来,脸上全是灰和汗。
副将走到我身边,大刀还滴着血。“将军,怎么打?”
我抬头看远处。烟尘滚滚,敌军主力已经开始后撤。渤辽将领被亲卫架着往北谷方向跑,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狠毒。
我知道机会来了。
立刻下令:“传令各部,主将已溃,不得放箭误伤,以喊话瓦解敌心!”
传令兵飞奔而去。我站在原地,盯着敌阵动向。那些还在抵抗的敌兵开始犹豫,动作慢了下来。
副将问:“要不要追?”
我说:“再等等。”
现在追,容易乱。必须等他们彻底崩溃。
几分钟后,左翼传来喊声。士兵甲带着几个唐军士兵沿战线奔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渤辽主帅重伤逃命!再战者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一波接一波传开。右翼也有士兵跟着喊。喊声越来越大,像潮水一样压过去。
敌军动摇了。
一个举旗的军官还想组织列队,被我方弓手一箭射倒。另一个试图集结小队的队长刚站出来,就被长矛兵冲上去捅翻。
没人再敢站出来指挥。
敌阵全面瓦解。有人扔下武器转身就跑,有人跪在地上举手投降,更多的人四散奔逃,连盔甲都不要了。
我转身对副将说:“你带轻骑两百,沿官道追击。不必歼灭,只许扰其阵脚,断其归路。”
副将领命,翻身上马。他跳上马背的动作很重,铠甲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抽出大刀,高高举起。
“轻骑列队!”他吼。
两百骑兵迅速集结,马蹄踏地,尘土扬起。他们排成三列,刀出鞘,枪握紧。
副将回头看我。我点头。
他一夹马腹,带头冲了出去。骑兵队伍像一把利刃,直插溃兵洪流。杀声再起,烟尘翻滚。
我站在战场中央,没动。
太阳快落山了,光线照在铠甲上,裂痕清晰可见。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衣服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冷。
但我不能走。
前方还有威胁。北谷那支敌援随时可能杀到。现在松懈,就会前功尽弃。
我走向前线,挨个查看各组情况。
火油组报告:“引信全部拆除,火油桶安全。”
弓手组:“箭矢剩余六成,还能支撑一轮齐射。”
步兵组:“回收长矛八十七根,盾牌五十三面,可补充三队装备。”
我点头,命令道:“所有可用兵器立即分发,伤员优先撤离,俘虏集中看管,不得虐待。”
传令兵跑去传达命令。
我走到高处一块石头上站着。这里是视野最好的位置。能看到整个战场,也能看到追击路线。
远处,副将的骑兵已经追上敌军尾部。他们不恋战,专挑掉队的砍杀,逼得溃兵互相推搡踩踏。有的敌人干脆丢下武器往山沟里钻。
胜利的气息越来越浓。
一名老兵走过我面前,停下脚步,敬了个礼。他脸上全是黑灰,只有眼睛是亮的。
“将军。”他说,“我们赢了?”
我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他又说:“这一仗,打得值。”
说完,咧嘴笑了。牙齿白得刺眼。
我拍了下他的肩:“回去守住你的位置,随时准备应对新敌情。”
他敬礼离开。
越来越多的士兵围了过来。他们不说话,只是站着,看着我。有人手里还握着带血的长矛,有人肩膀包着布条,有人光着一只脚。
我举起剑。剑刃有裂痕,边缘卷曲,但还在手里。
“今日一战,非我一人之功!”我大声说,“是你们,用命守住了沟口!”
没人回应。
几秒钟后,一个人开始鼓掌。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掌声从一点扩散到整条战线。
有人喊:“将军威武!”
声音不大,但很快被其他人接上。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呼喊声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一片怒吼。全军都在喊。
副将在追击途中回头,听见喊声,也举起大刀呼应。骑兵队伍中爆发出新的呐喊。
士兵甲带着俘虏经过,看见这一幕,忽然停下。他转过身,面对唐军队伍,猛地抬手,大吼一声:“杀!”
所有俘虏都被震慑住,低下头不敢动。
我看着每一张脸。那些年轻的,年老的,受伤的,疲惫的。他们眼里都有光。
这场仗,我们打赢了。
主阵破,敌将逃,溃兵四散,追击已启。只要守住防线,等副将完成截击,敌军就再也翻不了身。
风从山谷吹过来,吹动我的披风。它早就破了,一角挂在腰带上晃荡。
我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贴着一封信。纸角有点翘起,被体温烘得微热。
还没时间看第二遍。
但现在不用看了。
我知道她写了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血已经干了,粘在剑槽里。手指有些发麻,可能是太久没放松。
但我握得很稳。
远处,最后一波溃兵消失在地平线。烟尘渐渐落下。
天空由橙红转为深紫。
我站着没动。
直到一名传令兵从追击方向狂奔而来。他跑得很急,铠甲撞击声越来越近。
他在我面前单膝跪地,抬起一张满是汗水的脸。
“将军!”他喘着说,“副将传令——发现敌军辎重车队,无人防守,全是粮草和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