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盯着那名俘虏,从他怀里取出竹筒。打开盖子,里面纸条上写着“信未至,速焚档”六个字。手指捏紧纸条边缘,这命令不是给前线的,是给后方暗线的。
立刻站起身,看向副将。他正站在三步外等我下令。我抬手把纸条递过去。“看清楚了,敌人还有人在外面等着接应。他们想烧掉东西。”
副将看完纸条,脸色变了。“说明我们查到的情报通道还没断干净。”
“对。”我把地图摊在一块石头上,用四块碎石压住边角。手指点在北谷道入口处,“这条小路通向山脊另一侧,那边有两条岔道,一条去旧驿站,一条直插边境线。他们要是跑了,消息就会漏出去。”
副将点头。“我带人去清一遍。”
“不光是清。”我说,“要堵死所有能走人的口子。你现在就分三队,一队查岩缝,二队守溪涧出口,三队盯住两条岔道。火把带上,绳索备足,天黑前必须把所有角落过一遍。”
副将领命,转身喊人。不到半盏茶时间,三队士兵已整装出发。我自己没动,留在谷口临时监区旁,看着俘虏被一个个押进来。
太阳开始西斜,战场清理还在继续。医官带着人抬走伤员,尸体按敌我分开堆放。缴获的武器堆成小山,战马拴在坡边。我没回高台,一直站在原地。
半个时辰后,北坡搜查队先回来。带队的是老兵张五,满脸烟灰。他走到我面前抱拳:“将军,塌石后面抓了六个,正要点燃油布烧一堆文书,被我们扑灭了。东西全缴了。”
“人呢?”
“绑着,在后面。”
我让他把缴获的东西拿过来。是一叠残页,字迹模糊,但能看出是路线记录和交接时间。最后一页写着“丙三-十七次”,日期就在三天前。
又过了二十分钟,溪涧那组也回来了。两个湿透的士兵押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人穿着普通民夫衣服,脚上却是军靴。另一人手臂上有箭伤,包扎用的是渤辽制式布条。
“下游两里处发现的。”带队士兵说,“他们换了衣服,藏在水沟里,以为能混出去。”
我让亲兵翻他们身上。在内袋摸出一本残账,封面烧了一半,里面记着粮食、油料、火药的进出数量,接收地点标着“黑石崖东口”。
“和矿道账本格式一样。”我说。
副将这时赶回来。“其他地方都查了,没发现藏人。但北面岩壁有几处踩踏痕迹,新留的。下面溪流可以通到谷外,只是水流急,不好走。”
“那就加哨。”我说,“今晚不能松懈。你去调两队轮值,一组守谷口,一组巡岩壁。再派一队去两条岔道设卡,发现动静立刻传讯。”
副将领命而去。我让人把所有缴获文件集中起来,放在监区帐篷里。自己坐在案前,一张张翻看。
这些纸片拼不出完整链条,但方向清楚。有人还在试图切断联系,销毁证据。那个“焚档”的指令,说明他们知道我们挖到了根。
天快黑时,最后一队巡逻兵回来报告。他们在东岔道发现一处隐蔽窝棚,里面有半袋干粮、一套唐军衣服,还有一枚铜牌,编号0736。
和之前抓到的人身上的牌子一致。
我把铜牌拿在手里看了很久。这不是普通编号。07是七号仓,36可能是顺序,也可能是区域代号。敌人内部有统一管理,而且层级分明。
“说明黑石崖不是终点。”我对副将说,“背后还有更大的网。”
“要不要连夜追?”
“不行。”我说,“现在追容易中埋伏。我们刚打完仗,士兵疲惫,地形不熟。对方要是设好陷阱,反而吃亏。”
“那怎么办?”
“先稳住边境。”我说,“你去安排,所有隘口加派双岗,夜间点烽火台。再调五十人去修了望塔,位置按上次画的图来。另外,让各营统计伤亡,登记缴获物资,明天一早报给我。”
副将领命离开。我走出帐篷,外面已经点起火把。风从山谷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远处山脊上,大唐的旗帜升起来了。是工兵队下午立的旗杆,比原先高了一倍。旗面展开,在暮色里很显眼。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帐篷,把那张标注“退路”的地图拿出来。和缴获的残页对照,发现多出一条从未登记的小道,绕开主哨所,直通境外。
这条道不能留。
我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写下一个字:封。
深夜,最后一队清剿士兵归来。副将走进帐篷,站在我面前。
“共计清缴残敌八十三人,无一漏网。各隘口均已设哨,巡逻队两刻钟换一次。重伤俘虏已移交医营,轻伤者关在监区。所有缴获文书登记造册,现存于此。”
我点头。
“传令全军——收拾装备,明日辰时班师。”
副将应声出去。我坐在灯下,手里还拿着地图。外面脚步声渐少,营地安静下来。
但我没动。
火光映在桌面上,晃动着。
地图上的红笔线条清晰可见。
我把手按在“北谷道”三个字上,没有移开。
远处传来一声马嘶。
紧接着,铁甲碰撞的声音响起。
是巡逻队经过营门。
我抬起头,看向帐外。
风更大了。
旗杆发出轻微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