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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帅帐的帘子,风从背后灌进来,吹得案上纸张微微颤动。副将刚走,留下一句话:“京里催得紧,你得尽快动身。”我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现在还不能走。

军师已经在里面等我。他坐在下首,羽扇放在桌上,双手交叠,目光盯着那几页残文。我没说话,走到帅案后坐下,从怀里取出那枚烧得只剩半边的铜牌残片,轻轻放进陶罐里。罐底已经有几块焦黑的金属碎片,这是最后一块。

我把密函摊开,又把从黑石崖带回来的三页残文铺在旁边。纸很旧,边角破损,字迹模糊,有些地方像是被水泡过,墨色晕开。军师起身走过来,拿起其中一页对着烛光看。

“这‘丙三’,我一直以为是地名。”我说。

“不是。”军师摇头,“我用火漆滴在纸上,热一热,显出底下一层字。”

他把纸翻过来,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一行极淡的墨迹:“丙三——渤海联络线第三通道”。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这条线,十年间传递情报七十三次。”军师声音低沉,“每一次都绕开兵部备案,直送渤辽王庭枢密院。交接人代号为‘鹰隼’,收件人署名‘康’。”

“耶律康。”我脱口而出。

军师点头。“渤辽宰相,掌军政十年,外和内狠。他不动刀兵,却让我们的边将一个个倒下。”

我拿起密函,重新读那句一直看不懂的话:“风起于青萍之末。”

“这不是诗。”军师说,“是暗语。‘青萍’指代边境小卒,‘末’是末端哨岗。意思是,动荡始于最不起眼的地方。他们故意挑起军中内斗,让我们自相残杀。”

我猛地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顺着边境线滑动,停在北岭枯松坳的位置。

“先锋官不是自己想反。”我说,“他是被人推上去的棋子。地图被调换、军令被篡改、密信被截——每一步都有人安排。他贪功、自私,但没胆子通敌。真正想毁我们的人,一直在幕后看着。”

军师走到我身边。“账本里的资金流向也对得上。那些被挪用的军饷,一部分买了兵器,运往渤辽;另一部分,用来收买边镇将领的亲信、杂役、传令兵。从内部瓦解。”

“所以李三不该死。”我回头看他,“他是被灭口的。他知道太多。还有那个送补给的民夫,袖子里藏着铜牌,编号07-34。07是七号仓,34是顺序号。他们有一套完整的联络体系。”

军师点头。“这不是临时起意,是长期布局。从我们第一次发现竹筒密信开始,就在他们的计划里。他们甚至算准我们会追查账本,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去黑石崖——那里只是冰山一角。”

我回到案前,拿起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下几个名字:李元甫、王德海、张荣、赵立功……然后划掉,重重写下三个字——耶律康。

“他要的不是一场胜仗。”我说,“他要的是大唐军心溃散。只要我们内乱不止,他就不用出兵。等我们耗尽粮草、将士离心,渤辽大军压境,一战可定。”

帐内安静下来。烛火跳了一下,映在军师脸上,影子拉得很长。

“现在怎么办?”他问。

“上报朝廷。”我说,“但不能只报贪腐。要说清楚,这是敌国策反,是十年渗透的结果。否则,只会再换一批人上来,继续被腐蚀。”

我抽出一份空白奏折,提笔蘸墨。

军师站在一旁,轻声提醒:“兵部有人已被收买,奏折不能只走常规渠道。”

我知道。所以我准备了两份。

第一份,按规制写明贪腐案情,附证据清单,呈递兵部备案。第二份,用密格重写真相,直送御前。只有皇帝能看到全部内容。

我写得很慢,每个字都斟酌。不能太直白,也不能太隐晦。既要让人看懂,又不能留下把柄。

写到“渤辽宰相耶律康,十年布棋,蛊惑边将,通敌卖国”十二字时,笔尖一顿,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军师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羽扇,轻轻扇了扇,让墨迹快些干。

我把两份奏折分别封入油纸袋,再装进铁匣。盖上我的私印。钥匙收进怀里。

天快亮了。外面传来巡哨换班的脚步声,整齐有力。营地开始苏醒。

我坐回椅子,手按在剑柄上。剑鞘冰凉,上面那道旧划痕还在。它见证过多少生死,现在又要陪我去一场没有刀光的战场。

军师走到帐门口,回头看我。

“他们会压下来。”他说,“这种事,从来都不是查到底的。”

“我知道。”我说,“但我必须递上去。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也要让上面知道,敌人不在关外,而在庙堂之间。”

他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起身,整理铠甲,却没有披上。现在还不是出征的时候。

我叫来亲兵,低声吩咐:“备马,两匹。一匹给我,一匹留着。另外,把铁匣带走的那份奏折,一个时辰后送出营,走东线快驿,不得延误。”

亲兵领命而去。

我站在帐中,看着铁匣。它静静放在案上,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军师站在侧旁,羽扇轻摇。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纹丝不动。

外面天色渐明,晨雾未散。

我伸手摸了摸剑柄,确认它还在。

剑没断,路也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