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指尖还残存着玉瓶的凉意，肩胛处的旧伤随着呼吸隐隐抽痛。她站在教学殿入口，目光扫过长阶上三三两两走入的弟子，那些曾窃议她们夺资源的声音此刻又在角落响起，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听说昨儿北岭的事是她们自导自演……”
“一个靠阵法撑场面，一个仗着剑疯砍，真离了彼此，还能站稳？”
话音未落，苏瑶光从侧廊缓步而来，裙裾拂过石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停在凰云面前，声音陡然拔高：“怎么，拿了天机阁的好处，今日还要来听讲？还是说——”她目光斜向赤月，“某人离了身边这位‘贵人’，连课都听不懂？”
四周顿时静了几分。
赤月没动，指节微微发白。她本不想理。昨夜资源风波刚平，焚寂剑脊上的裂纹仍在蔓延，命锁也时有滞涩，此刻若生事端，只会授人以柄。
可就在她垂眸的瞬间，身旁的凰云缓缓起身。
星盘无声浮出袖口，悬于掌心，魂力如细流般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她看着苏瑶光，声音不疾不徐：“你说她靠我？”
苏瑶光一怔，随即嗤笑：“不然呢？她若真强，怎次次都要你出手解围？”
“那好。”凰云抬手轻抚星盘边缘刻痕，目光未移，“今日，我不出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落下：“但你要亲眼看看——什么叫共命。”
话音落下的刹那，殿外晴空骤变。原本澄澈的天幕仿佛被无形之手撕裂，乌云自四面八方翻涌而至，层层叠叠压向教学殿顶。电蛇在云层中游走，噼啪作响，整座大殿的灵气都为之震颤。
有人惊呼出声，却被下一瞬的雷霆碾碎了声音。
轰——！
一道粗壮闪电自九霄劈下，精准落于苏瑶光脚前三寸！青石当场炸裂，碎屑飞溅，热浪扑面。苏瑶光尖叫一声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手中玉简“啪”地摔成两截。
全场死寂。
凰云收手，星盘归袖，衣袂未乱，神情淡漠如常。“下次，”她淡淡道，“不会偏。”
苏瑶光瘫坐在地，手指抠进石缝，眼中怒火与恐惧交织。她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发紧，竟发不出半个音节。
赤月终于抬眸。
她一直没说话，也没拔剑。但在那一道雷落下的瞬间，她眼底的血炎悄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轻的波动——像是风掠过湖面，只一圈涟漪，便再无痕迹。
可那波动里藏着的东西，只有凰云懂。
是信任，是默契，是无需言语的并肩。
钟声恰在此时响起，宣告授课结束。
人群仓皇退散，无人敢靠近三人所在区域。经过苏瑶光身边时，几名同门甚至刻意绕行数步，生怕沾上半点晦气。
赤月这才动了。
她将玉瓶收回怀中，左手轻轻搭在背后剑柄上。焚寂的裂纹仍在，但她握得稳。肩伤未愈，脚步却未迟疑。
凰云并肩而行，两人穿过空下来的长廊，阳光洒落在肩头，命锁金光微闪，如丝如缕缠绕腕间。
走出教学殿正门时，赤月忽然停下。
“刚才……”她声音很轻，几乎融进风里，“会不会太重了？”
凰云侧首看她，眉梢微扬。
“你说呢？”
她没等回答，只是抬步前行。林荫小径在前方蜿蜒，通往后山深处。枝叶交错间漏下斑驳光影，照在两人身上，忽明忽暗。
赤月跟上。
她的右手始终贴在剑鞘上，指腹无意间蹭过一道新出现的细纹——比昨日更深，已逼近剑格。她没多看，只是加快半步，与凰云并肩而入林荫深处。
小径尽头，一块断裂的界碑斜插在土中，上面刻着模糊的“禁”字。碑底渗出一丝极淡的黑气，转瞬即逝。
凰云脚步微顿，指尖在袖中轻触星盘。
赤月察觉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就在此时，焚寂剑身猛然一震。
不是疼痛，也不是预警。
是一种牵引——来自地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