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在青石阶上,赤月双膝未动,焚寂横于膝前。鼻尖那缕血痕已干,剑格微红,似还残留灼烫。
讲堂内,长老拄杖的手微微发抖。方才惊神符自燃,袖面金纹溃散,他尚未稳住心神,却见凰云缓缓起身。
她步履不疾,穿过一排排凝滞的目光,走向讲台中央。
“此罚不公。”
声音不高,却如冰锥凿破死寂。
长老怒目:“你竟敢——”
话未落,凰云已高举星盘。银光自掌心暴涨,十二星辰逆轨疾旋,天际骤然阴沉。乌云翻涌,自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仿佛被无形巨手撕开一道口子。
“住手!”长老暴喝,灵力鼓荡欲阻。
可晚了。
凰云指尖压下星盘中央符眼,魂力倾泻而出。
轰!
紫雷劈落,正中讲台!
木石崩裂,火光四溅。整座讲台炸成焦黑残骸,气浪掀飞桌椅,长老踉跄后退,拐杖断裂,半截飞出窗外。烟尘未散,雷光犹存,映得满堂弟子面无人色。
苏瑶光猛地从座位弹起,转身欲逃。
可她刚迈一步,脚下地面忽现星纹锁链,自虚空中浮现,缠住脚踝。她惊叫一声,跌坐回去。
天边风起。
一道身影踏云而至,白袍猎猎,须发微扬。掌教立于虚空,目光扫过焦台、跪地的赤月、持盘而立的凰云,最终落在瑟缩的苏瑶光身上。
他轻笑一声:“讲台毁了,课自然上不得。”
全场鸦雀无声。
掌教缓步落下,足尖点地,气息如渊。他看向授课长老:“雷法引动,确为越矩。但——”他顿了顿,“是谁先动私刑,以‘规矩’之名压人脊梁?”
长老张口,却发不出声。
掌教转头,目光落在赤月身上:“斩桌者因辱而动,情有可原。跪罚,免去。”
他又望向苏瑶光:“屡次挑衅同门,藏符构陷,心术不正。扣半月俸禄,禁入藏书阁三日。若再犯,逐出宗门。”
苏瑶光浑身剧颤,脸色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敢抬头。
掌教不再多言,袖袍一挥,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凰云开口:“掌教留步。”
众人一震。
连掌教也停下脚步,回首看来。
凰云收起星盘,声音清冷:“北岭封印松动,异火气息冲出地脉。昨夜聚灵阵引下的星光,与此同源。此事,是否也该查?”
掌教眸光微闪。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凰云一眼,随即腾空而起,转瞬消失于云层。
讲堂内,只剩焦木余烟,与一片死寂。
授课长老咬牙站直,还想说什么,却被凰云一眼扫来。
那一眼,平静无波,却压得他喉头一紧,终究闭嘴。
凰云转身,走下残台,步至赤月身侧。
她伸出手。
赤月抬眼,望她片刻,缓缓将手掌搭上。
凰云用力一拉,将她扶起。
赤月膝盖微颤,身形晃了一下,却未倒。她站定,一手仍握着焚寂,指节泛白,另一手却悄然回握凰云。
两人对视。
无需言语。
凰云低声道:“北岭异火未消,我们该去看看。”
赤月点头。
她们并肩而行,穿过大堂,走出讲堂。
身后,弟子们依旧僵坐,无人敢动。有人想开口,却被同伴死死按住肩膀。苏瑶光瘫在椅中,裙裾里那枚暗红符纸早已化为灰烬,只余一缕焦味随风飘散。
回廊外,阳光洒落肩头。
风卷起赤月衣角,露出腰间一道旧伤疤,边缘微凸,像是曾被烈焰灼穿皮肉。
凰云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处,没说话。
赤月察觉,不动声色地拉下衣摆。
“你刚才引雷时,命锁震得厉害。”她忽然道。
凰云颔首:“不只是雷法。我在星盘里埋了‘溯光引’,顺着昨夜坠星的方向锁定了源头——就在北岭深处,靠近古战场边界。”
赤月眼神一凛。
“那里不该有活物。”
“但现在有了。”凰云声音很轻,“而且……它在呼唤你。”
赤月沉默。
她想起昨夜聚灵阵成时,那道坠落的星光,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她体内某处封闭已久的锁孔。
她握紧焚寂。
剑柄温热,仿佛有心跳。
“苏瑶光背后的人还没露面。”她说。
“我知道。”凰云唇角微勾,“她一个棋子,哪来的胆子接连挑衅?符纸上的灵印,是刑堂副执事的私印。昨晚她去过北岭,传讯记录还在钱多多手里。”
赤月冷笑:“那就不是小事了。”
“当然不是。”凰云眸光渐深,“有人想借她的手,逼你失控。一旦你在宗门内大开杀戒,命锁暴露,百宗立刻就会围剿而来。”
赤月眯眼:“他们不怕你?”
“怕。”凰云轻笑,“但他们更怕你不听任何人的话,只听我的。”
赤月没再说话,只是脚步更稳。
她们走过长桥,绕过药园,前方便是通往后山的小径。林木渐密,灵气波动隐约可感。
忽然,赤月停步。
她低头看向焚寂。
剑身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细纹,像是裂痕,又像是某种符路自行延展。血炎在纹路中缓缓流动,如同活物。
凰云也看到了。
她伸手抚过剑面,指尖微凉。
“它醒了。”
赤月抬头,望向北岭方向。
山影沉沉,云雾缭绕。
一股牵引之力再度传来,比之前更强,几乎让她经脉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
焚寂突然震颤,剑尖自行抬起,指向北方。
与此同时,赤月胸口一闷,命锁骤然收紧,仿佛有另一股意识正试图通过它传递什么。
凰云立即握住她手腕:“别强行压制!让它通——”
话音未断。
赤月张口,吐出一口血雾。
血雾未落地,竟在空中凝成三个扭曲字形:
“别…去…”
下一瞬,焚寂剑身裂纹扩散,血炎暴起,整把剑剧烈震动,几乎脱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