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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名丢了武器的淮南降卒,一个个神情麻木,蜷缩在泥泞的营地里。营地里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害怕自己会被杀掉,但又想活命。

但这片死寂很快被打破了。

一支支江西老兵组成的队伍,走进了降卒方阵里挑人。他们带走了一群籍贯特殊的士卒,这些人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不甘心。

陈二虎,一个来自寿州下蔡县的伙长,就是被挑出来的其中一个。

他和手下十几个同乡,被带到营地一处隔开的空地上。空地四周,穿着玄甲的魏博牙兵手按着刀站着,眼神冰冷,让周围的气氛都紧张起来。空地上已经稀稀拉拉站了几百人,跟陈二虎一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很害怕。

“完了……这是要挑我们出来杀鸡儆猴了!”一个同乡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

“咱们的家人都在寿州,那徐温拿不到刘节帅,就要拿咱们的家人开刀……这是要拿咱们的命,去换淮南的安稳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没指望了。陈二虎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他想起了家里的老娘和总在村口等他的媳妇,心里后悔的不行。当初为什么要信官府去当兵,给那个不把他们当人看的徐温卖命。

人越来越多。一个时辰后,空地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三千人。他们全都是来自淮南治下,寿州、濠州等地的士卒。

就在大家越来越害怕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

刘澈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刘金跟在身后,脸色很不好看。刘金腰间的佩刀上还带着血迹,那是淮南刺史李德诚的血。他直接走上临时搭的高台,目光扫过下面三千个降卒,他们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刘澈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让骚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你们怕我,会杀了你们,用你们的人头,去筑京观,来彰显我的武功。你们更怕,远在广陵的徐温,会因为你们战败,迁怒你们的家人。”

下面立刻没了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刘澈的话说中了他们最怕的事。

“你们是降卒,是囚徒。按这乱世的规矩,你们的命,早就不是你们自己的了。”刘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但是,我刘澈,有我刘澈的规矩!”

他看着下面三千双慢慢抬起的、充满惊疑的眼睛,继续说:“你们是淮南人,是寿州、濠州人。你们的田,被徐温的苛捐杂税抢走;你们的儿子,被他的征兵令,送到千里之外的战场当炮灰;你们的血汗,养着他在广陵过着奢侈的生活!”

“告诉我,你们甘心吗?”

这一问,让下面的每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陈二虎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他想起了家里那点可怜的薄田,想起了每年要交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备战捐,想起了临走前,他娘含着泪又毫无指望的眼神。

“今天,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刘澈说,“一个不再当囚徒,而是回家,当主人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全场,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仅会放了你们,还会把你们的兵器、盔甲,全都还给你们!我甚至会给你们每人发十天的口粮,还有……一贯钱的安家费!”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放我们回家?还给钱粮兵甲?”

“这……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吧?”

陈二虎和身边的同乡都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没听过这种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不是没有条件的。”刘澈冷冷的打断了他们的吵闹,“我的条件,只有一个。”

他走到高台边上,看着下面的人,眼神很尖锐。

“我要你们,回家!”

“但不是像狗一样摇着尾巴回去!而是像一支真正的军队一样,光明正大的杀回去!”

他伸手,指向北方。

“你们的家乡,寿州、濠州,徐温的主力全被我打垮了,城里守备肯定空虚!我要你们回到自己的家乡,打开武库,拿起兵器;打开粮仓,把本就属于你们的粮食,分给你们的父老乡亲!”

“我要你们占领你们的城池,把那些欺负你们的狗官都抓起来!”

“你们不是给我刘澈卖命,是为你们自己打!为家里的老婆孩子,打出一个公道,打出一条活路,打出一个不用再被任何人当牲口使唤的未来!”

“事成之后,”刘澈的声音,陡然拔高,“所有参与的人,家里的田地,加倍还给你们!杀了徐温任命的县令、县尉的,赏一百亩好田!谁先打开城门,赏一千亩!谁能占领一个县,竖起我刘字大旗,迎接大军的,我刘澈,亲手封你当一县之长!”

疯了!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了这两个字。这个年轻人,是个彻底的疯子!他竟然要武装三千个敌国的俘虏,让他们回自己的家乡,去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武装叛乱!

这种计划,谁都没听说过!

陈二虎的心跳的飞快。他看着刘澈那张年轻又坚定的脸,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忽然明白了。这哪是疯了,这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胆识和魄力!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场豪赌。赌输了,就是叛逆,满门抄斩,永不超生。可……赌赢了呢?他们将从任人宰割的囚徒,一跃成为自己家乡的主人,成为手握土地与权力的人上人!

更重要的是,刘澈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也给了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

“有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退出!”刘澈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刘澈说话算话,不想去的,编进屯垦营,干一年活之后,也能回家。我绝不强求。”

没有人动。

三千双眼睛里的害怕和怀疑,慢慢变成了别的东西。那是一种被逼到绝路后的狠劲,是对活下去和发财的渴望!

“俺干了!”一个来自濠州钟离县的壮汉,第一个吼出声来,他红着双眼,跪倒在地的,“徐温老贼,害俺家破人亡!这个仇不报,俺不是人!俺愿意跟着使君,杀回家乡,亲手杀了仇人!”

“对!干了!”

一呼百应。

“杀回家乡!手刃仇敌!”

“不愿再当炮灰!不愿再当牛马!”

“愿意为使君效死!”

三千人一起怒吼,声音震天。他们不再是迷茫的囚徒了。现在,他们是一群要杀回老家的饿狼,心里燃着复仇和希望的火。

陈二虎也跪了下来,他对着高台上的那个身影,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还有他家人的命运,都和这个叫刘澈的男人,和他那面迎风招展的刘字大旗,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两日后,夜。和州城西门。

三千名淮南降卒重新穿上盔甲,背上武器。他们脸上的麻木和绝望不见了,眼神变得坚决又凶狠,准备奔赴战场。

刘金亲自为他们送行。

“弟兄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洪亮,“主公给了你们活路,给了你们尊严!这条路,要你们自己用刀,杀出来!记住,你们是江西军的尖刀,是插进淮南心脏的第一把刀!别他娘的给主公丢人!”

“我刘金,在和州,温好酒,备好肉,等你们的捷报!”

没有太多废话。三千名士兵在各自将领和静安司探子的带领下,分成几十个小队,没走官道,而是悄悄钻进了西边的山林里。

他们的目的地是百里外的家乡。他们的任务,就是回到徐温的地盘上,掀起一场大乱。

刘澈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三千人消失在夜色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很险,但也可能最致命。

这三千返乡的囚徒,就像一剂毒药,已经被他悄悄投进了淮南的内部。接下来,他只需要等着,等着这剂药发挥作用,等着徐温在最难受的时候,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