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边境,早已褪去了江南水乡的温润,只剩下炮火撕裂空气的锐响在山谷间回荡。
枯黄的茅草被弹片削得参差不齐,断茬处还沾着黑褐色的血渍;焦黑的树干歪斜地立在战壕旁,树皮剥落,露出惨白的木质,像一个个沉默的亡魂,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火药味,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混合成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息,吸进肺里都带着烧灼感。
猎豹营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处废弃的民房里,墙体上布满了弹孔,屋顶的茅草被炮火掀去了大半,只能用帆布勉强遮挡。
指挥部中央挂着一张巨大的作战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标记,红色代表敌军,蓝色代表己方,两条颜色的线条在 211 高地附近交织缠绕,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陆霆琛穿着一身沾满尘土和泥点的作训服,领口的风纪扣松开了两颗,露出被汗水浸湿的衬衣领口。
他盯着地图上 211 高地的位置,指节因用力按压而泛白,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标记着 “敌军火力点” 的红色圆圈上反复摩挲。
昨夜的战斗还历历在目。
为了夺回被敌军占领的 211 高地,猎豹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三排的战士们冲锋了三次,才终于在黎明时分将红旗插上高地,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敌军的反扑就接踵而至。
此刻,高地的争夺战还在继续,电台里 “滋滋” 的电流声夹杂着前线传来的战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陆霆琛的心上。
“营长,三排来电,敌军又发起了一轮冲锋,请求火力支援!” 通讯兵的声音带着急促,额头上满是汗水,手里的电报纸都在微微颤抖。
陆霆琛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被炮火染成了暗红色,炮弹爆炸的火光如同地狱的烛火,在夜色中此起彼伏,将半边天空都映得通红。
他能清晰地听到炮弹划破空气的 “咻咻” 声,还有爆炸后传来的沉闷巨响,每一声都意味着可能有战士倒下。
他想起苏晚,此刻正在几公里外的战地医院里,与死神抢夺生命。
她那双原本白皙纤细的手,现在恐怕已经沾满了鲜血和药水。
“命令炮兵连,对准 211 高地南侧的敌军火力点,进行覆盖式打击!” 陆霆琛的声音沉稳,却难掩眼底的担忧,“另外,让二排从侧翼迂回,支援三排,务必守住高地!”
“是!” 通讯兵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脚步声在简陋的指挥部里显得格外响亮。
陆霆琛走到墙角,拿起挂在那里的军用水壶,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的焦虑。
从清河家属院的温馨日常,到如今分隔战场两端的互相牵挂,每一次分离都像在心上系了一根弦,稍有风吹草动便牵扯着疼。
在家属院的时候,苏晚每晚在院子里等他回家,夕阳洒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可现在,战火纷飞,就连一顿安稳的饭都成了奢望。
“营长,医疗队来电,前线伤员激增,医疗物资告急,请求支援!” 另一名通讯兵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他们说,现在连止血带和绷带都快用完了,好多伤员只能用布条临时包扎,情况很危急!”
陆霆琛的心猛地一沉。
战地医院的条件本就艰苦,现在伤员激增,物资又短缺,苏晚他们肯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命令三排抽调十名战士,携带急救物资支援医疗队,务必保障医护人员安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让战士们多带些生理盐水和抗生素,还有,把我备用的那箱止血粉也带上!”
那箱止血粉是苏晚给他准备的,用空间里的三七、蒲黄等药材特制而成,止血效果比普通药品好三倍。
苏晚当时还笑着说:“这是给你留的后路,万一受伤了,能派上用场。”
通讯兵领命而去,指挥部里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陆霆琛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标记着战地医院的位置轻轻点了点,心里默默祈祷:“晚晚,一定要平安。”
与此同时,几公里外的战地医院,早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十几顶绿色的帐篷在空地上一字排开,帐篷外的空地上铺着帆布,上面躺满了等待救治的伤员。
有的战士断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有的浑身是血,伤口处还在不断渗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医护人员们穿着沾满血渍的白大褂,在伤员之间穿梭,有的在给伤员止血,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在做紧急手术,帐篷里到处都是伤员的呻吟声、医护人员的呼喊声,还有医疗器械碰撞的 “叮当” 声。
苏晚正跪在冰冷的帆布上,双手按压着一个年轻战士的胸口。
这个战士刚被抬下来时,胸口还插着半块弹片,鲜血浸透了染血的军装,在帆布上晕开一大片暗红色的印记。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嘴唇发紫,眼睛紧闭着,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肾上腺素 1mg,静脉推注!”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战士染血的衣襟上,瞬间被吸收。
她的双手因为长时间按压,已经开始发酸,指关节都泛了白,可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 每一次按压都关系着这个年轻生命的存亡。
护士小张手忙脚乱地递过针管,针管里的透明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苏晚快速撕开战士手臂上的纱布,用酒精棉球消毒,然后将针头精准地刺入静脉,缓缓推注药液。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这是她在无数次急救中练就的本领。
然而,即便如此,战士的心跳还是越来越弱。
苏晚低下头,将耳朵贴在战士的胸口,只能听到微弱的 “咚咚” 声,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加大了按压的力度,频率也越来越快,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浸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又痒又黏。
“心率继续下降!血压 60\/30!” 护士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血压计仿佛有千斤重。
苏晚咬着牙,继续按压,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一定要救活他!”
可最终,战士的心跳还是归于平静,胸口再也没有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