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阳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中漂浮。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一种万物终结、复归于寂的冰冷意蕴包裹着他。这就是“归墟”吗？他仿佛触摸到了某种宇宙最底层的法则碎片，但代价是自身生命本源的疯狂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牵引力将他从这片绝对的“无”中缓缓拉出。
……
“项阳！项阳！”
焦急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项阳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躺在深海突击艇的医疗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生命体征监测仪。秦舒月、胖子、苏婉和林墨都围在床边，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疲惫。
“醒了！他醒了！”胖子第一个吼了出来，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
秦舒月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俯下身，轻声问道：“项阳，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项阳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林墨立刻递过一支营养液，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
“我……没事。”项阳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尝试动了动手指，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和酸痛感瞬间传来，尤其是右臂和左半身，仿佛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他内视自身，脸色不由得更白了一分。
体内原本充盈的系统能量几乎枯竭，只剩下丝丝缕缕在缓慢滋生。更严重的是生命本源的亏损，那是一种根基性的损伤，让他感觉自己的“存在”都变得稀薄了。系统界面黯淡无光，只有一条信息孤零零地挂着：
【生命本源严重受损，状态：极度虚弱。恢复时间预估：未知。强制技能“归墟（伪）”使用记录已封存，权限不足，无法查阅。】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苏婉的声音将他从内视中拉回，“我们把你从那个洞穴里带出来时，你的生命体征微弱到几乎检测不到。林墨用了最好的药，也只能勉强稳住你的情况。”
项阳看向林墨，投去感激的目光。林墨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你的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强行掏空了一半。常规治疗手段效果有限，需要时间静养，更需要……机缘。”
秦舒月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决然：“那个洞穴在你……发动最后那一击后，结构变得极其不稳定，我们带着你撤离后不久就彻底坍塌了。海渊城的能量异常也在逐渐平息。任务……算是完成了。”
她顿了顿，看着项阳的眼睛：“但你最后使用的力量……项阳，那到底是什么？它几乎……抹除了一切。”
项阳沉默了片刻，避开了关于系统的核心，低声道：“一种同归于尽的手段，透支生命，引动了……某种我无法控制的力量。以后……可能无法再使用了。”他说的也是实话，“归墟（伪）”体验卡只有一次，而且代价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
艇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明白，那种瞬间让强敌和整个熔炉“蒸发”的力量，绝非凡俗。项阳身上的秘密，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惊人。但他拼死救下了所有人，摧毁了教团的阴谋，这就足够了。
“好好休息。”秦舒月最终没有追问，只是替他掖了掖毯角，“我们已经离开了海渊城区域，正在返回的路上。雷部长那边已经知晓情况，他会安排好一切。”
……
返回“昆仑”基地的过程比来时更加隐秘。他们没有回到主要港口，而是在一个偏僻的军用码头靠岸，然后由夜枭亲自带队，乘坐完全屏蔽信号的内部车辆，将项阳直接送入了一个位于基地最深处的、代号“温室”的特殊医疗中心。
“温室”与其说是医疗中心，不如说是一个建在地底深处的生态园。这里光线柔和，空气清新，种植着许多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奇异植物，环境宁静得与基地其他区域的冰冷钢铁风格格格不入。
项阳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病房，四周是透明的强化玻璃，外面是郁郁葱葱的庭院。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沉默寡言，但技术精湛，用的药物和治疗方法也远非普通医疗站可比。
雷部长亲自来看望过他一次。这位威严的中年男人看着项阳，眼神复杂，有赞赏，有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你做得很好，项阳。比我们所有人预期的都要好。”雷部长坐在床边，声音低沉，“归墟教团在海渊城的据点被连根拔起，对他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赵启明等内鬼也已被秘密处决，基地内部进行了一轮清洗，暂时安稳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但你最后使用的力量，动静太大，虽然发生在万米深海，依旧被某些存在捕捉到了异常的法则波动。‘钥匙’的传闻，恐怕已经瞒不住了。今后，你将面临更多明里暗里的窥探和危险。”
项阳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
雷部长点了点头：“安心在这里养伤。‘温室’是基地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这里有最好的自然能量环境，对你的恢复有好处。关于你生命本源亏损的问题……”他沉吟了一下，“基地库存中有几样蕴含生命源质的宝物，我会想办法申请调拨。另外，林墨药师会负责你的后续治疗，他在这方面很有研究。”
“谢谢部长。”
雷部长离开后，项阳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平静。每天接受林墨的针灸、药浴和能量疏导，吞服各种味道古怪但效果显着的药剂。闲暇时，他就在庭院里慢慢散步，感受着那些奇异植物散发出的、微弱的生命能量，尝试用自身枯竭的系统缓慢吸收，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总归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秦舒月、胖子等人时常来看望他，带来外面的消息和一些基地内部流通的、有助于恢复的天材地宝（大多是胖子用贡献点兑换或者“想办法”弄来的）。苏婉还偷偷给他带来了一些不涉及机密的外部信息终端，让他不至于与世隔绝。
……
在“温室”休养的第十天，林墨在进行一次深度能量探查后，眉头紧锁。
“情况比预想的棘手。”林墨收起银针，对项阳说道，“生命本源的损伤，如同大树被伤了根，常规的滋养手段只能维持，难以让其重新焕发生机。除非……能找到‘生命之泉’的泉水，或者‘远古树人’的核心汁液那种传说级的宝物。”
项阳的心沉了下去。这两种东西，一听就知道可遇不可求。
林墨看着他失落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了一个用玉盒小心翼翼封存的东西。打开玉盒，里面是一颗仅有指甲盖大小、通体翠绿、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和微弱七彩光晕的……种子。
“这是‘生生造化种’。”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和决然，“是我林家祖传的宝物，据说源自某个已经失落的神植。它蕴含的生机足以肉白骨、活死人，理论上应该能弥补你的生命本源。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它极难培育，需要海量的纯净能量和特定的环境才能发芽生长。而且，一旦开始培育，就需要持续不断地投入，否则种子会枯萎，前功尽弃。”林墨看着项阳，“我无法保证它能成功，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但也可能浪费掉这最后的希望。”
项阳看着那颗仿佛蕴含着一个小世界生机的种子，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近乎枯竭的系统，对这颗种子传来一种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渴望。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林墨，谢谢。我愿意试一试。需要我怎么做？”
林墨将玉盒推到项阳面前：“滴血，用你的心神和能量去温养它，尝试与它建立联系。它是活物，有灵性，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如果能成功让它认可你，它发芽时释放的生机，或许就能修复你的根基。”
项阳没有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翠绿的种子之上。
血液接触种子的瞬间，种子表面的七彩光晕骤然亮起！那滴血液如同被海绵吸收般，迅速渗入种子内部。紧接着，项阳感到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吸力从种子传来，不仅吸收着他体内刚刚恢复少许的系统能量，更是在隐隐汲取着他那残存的生命本源！
他脸色一白，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引导着自身那微弱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种子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项阳的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但他始终没有中断能量的输送。他能感觉到，种子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苏醒，一种微弱的、稚嫩的意识，正尝试着与他的心神接触。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吸力终于缓缓停止。翠绿的种子表面，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色纹路，仿佛与他建立了某种神秘的联系。它不再只是一颗死物，而是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延伸。
项阳瘫倒在床上，几乎虚脱，但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他成功了第一步。
林墨看着那颗仿佛活过来的种子，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叹：“它……认可你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温养和等待。你需要不断为它提供能量，直到它积蓄足够，破壳发芽的那一天。”
他将玉盒交给项阳：“随身携带，时刻用你的心念和能量滋养它。这会是你的新生之机，也可能是……一场更大的考验。”
项阳紧紧握住温润的玉盒，感受着其中那颗种子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生机波动。
前路依旧艰难，体内隐患未除，外界强敌环伺。但此刻，他手中握住了希望的种子。他需要时间，需要力量，需要在这风暴将至的漩涡中，找到让自己和这颗种子一起茁壮成长的道路。
他的试炼，从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而新的篇章，即将在寂静的“温室”中，悄然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