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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上的夜风带着水汽,吹得人骨头发凉,胤禛握着刀站在御船甲板上,身后是几个贴身侍卫,把他围在中间,周围乱得很,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黑影在船上乱窜,侍卫们一边喊一边追,宫女的尖叫声能刺破耳朵。

“四哥,你往后退退!”胤祥提着剑挤过来,年轻的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却亮得吓人,“这些玩意儿邪门,别沾上。”

胤禛没动,目光扫过甲板,那些黑影看着吓人,但实际杀伤力不大,更像是骚扰,声东击西,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心口猛地一紧。

几乎同时,眼角瞥见一道黑得发沉的光,像条毒蛇似的,悄无声息地穿过前面侍卫的防线,直冲着他心口来了!那光过处,空气都像是被腐蚀了,发出滋滋的轻响。

“王爷小心!”旁边有人喊。

胤禛身体已经本能地往侧后方退,可他马上就发现,退不了,那道黑光封死了他所有能躲的角度,又快又狠,就是冲着他来的!要糟,这个念头刚闪过,一个人影就从他左侧猛地撞了出来。

“四哥!”

是胤祥,十三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了这么近的位置,那张还带着少年气的脸上全是急色,武人的直觉让他一眼就看出胤禛躲不开,然后他想也没想,整个人侧过身,用尽全力朝胤禛撞过来,想用自己的身体把兄长撞开!

胤禛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的景象,和脑子里突然翻腾起来的那些灰暗画面,轰地重叠在了一块儿,宗人府那堵高墙,又冷又湿,胤祥穿着粗布衣裳,人瘦得脱了形,背却挺得笔直,冲他笑:“四哥,我没事,你别为难。”

养心殿的灯亮到后半夜,胤祥一边咳嗽一边对账本,脸蜡黄蜡黄的,手抖得握不住笔,还硬撑着说:“粮草,粮草不能出岔子。”

怡亲王府的灵堂,白幡被风吹得哗啦啦响,他站在棺木前,外头是万里江山,心里空得能听见回音。他摸着冰冷的木头,哑着嗓子说:“是朕,累了你。”

前世,胤祥替他顶罪,替他操劳,替他耗干了心血,年纪轻轻就走了,这一世,他重活一回,对着还活蹦乱跳的十三弟,心里发过最重的誓,绝不让旧事重演!他要这个弟弟平安喜乐,好好活到老!

可现在,胤祥又要为他挡灾?又要因为他,把自己陷进危险里?

不!绝不!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你为我受苦!

那根本不是想出来的,是从骨头缝里、从魂魄深处爆出来的嘶喊!是憋了两辈子、沉得能压死人的亏欠和心疼,一下子全炸开了!

胤祥已经撞过来了,可胤禛比他更快!在胤祥的肩膀快要碰到他、把自己送到黑光余波里的前一刻,胤禛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腰猛地发力,不是往后躲,而是迎着胤祥,狠狠反撞了回去!他用尽了全力。

砰!胤祥根本没防备,被这股力道推得向后踉跄,扑通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脸上还挂着没褪干净的焦急,眨眼就变成了错愕和茫然。

而胤禛,借着这一撞的反劲,不但没退,反而把自己的胸膛,结结实实、完完全全,送到了那道已经扑到眼前的诅咒黑光前头!怀里有东西猛地烫了一下,是清仪给的玉佩,一层青蒙蒙的光晕瞬间撑开,把他裹在里头。

咔!清脆的碎裂声,在乱糟糟的动静里显得特别清楚。那层青光只挡了一下,就像琉璃似的碎了,玉佩在怀里化成了一把粉,最后一点温乎乎的灵气溅开,散在风里,没了。

然后,冷,刺骨的冷,还带着股诡异的烧灼感,从心口那儿炸开,瞬间蹿遍了全身。

呃!胤禛闷哼一声,感觉像被千斤重的铁锤当胸砸中,整个人向后飞出去,后背狠狠撞上船舷,又顺着滑下来,瘫在甲板上。

疼,不只是肉疼,像是有无数冰冷的、带倒钩的钉子,狠狠扎进魂魄里,死命地搅,拼命地扯,身上的热气、力气,像是破了口子的口袋,哗啦啦往外流,止都止不住,手脚迅速变得又冷又沉,抬一下手指头都费劲。

眼前开始发黑,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糊,只有心口那股不断蔓延的、代表着死气的冰冷,清清楚楚。

要死了吗?这念头飘过去,奇怪的是,不怎么怕,反而有点轻松,挺好,他想,至少这次把十三推开了,至少这次是我挡在前头。

胤禛费力地掀了掀眼皮,视线已经散了,可他还在努力,往甲板那头看。

胤祥已经爬起来,正手脚并用地往他这儿爬,年轻的脸上再没了平时的神采,全是吓坏了的惊恐,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悔恨和自责,那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四哥!”胤祥的喊声劈了叉,带着哭腔。

看着弟弟那副模样,胤禛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吓着了吧?这小子,看着胆大,其实不经吓。

胤禛想扯个笑出来,哪怕只是动动嘴角,告诉他自己没事,可嘴角刚一动,就呛出一口血,腥甜腥甜的。

算了,笑不出来了,不过,真的挺好,在彻底掉进黑暗之前,胤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极轻极轻地、近乎欣慰地,勾了一下嘴角,这次总算护住你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自己摊开的手边,那儿有几片已经没了光泽的碎玉,是清仪的玉佩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清仪,对不住啊,把你给的玉佩弄坏了,还有这回可能要让你等得久一点了,指尖碰到碎玉,凉凉的,还残留着一丁点熟悉的、属于她的温度。

胤禛的手指头几不可查地蜷了蜷,像是想握住那点温暖,可终究没力气了,黑暗铺天盖地涌上来,把他吞了进去。

“四哥!”胤祥终于扑到了跟前,手抖得厉害,想去扶又不敢碰,只看到胤禛脸色惨白得像纸,嘴角的血红得刺眼,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那只手,还死死地、倔强地攥着几片碎玉。

“太医!传太医!!快啊!”胤祥的哭喊声炸在甲板上,压过了所有混乱,凄厉得让人心头发颤。

御船上的火把乱晃,人影幢幢,兵荒马乱,没人注意到,运河远处黑沉沉的水面上,一道几乎融在夜色里的黑影晃了晃,发出压抑的闷哼,随即像一缕青烟般消散,遁入无边黑暗里,而甲板上,胤禛静静地躺在那里,手里的碎玉渐渐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