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秋痕饶有兴致地看着连红,也不言语,只轻轻饮了一口杯中的青果酒。
如果是连青,看来免不了要让她失望了。
连青今年二十三岁了,却依旧固执地不肯嫁人,她的心思漠秋痕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他的心很小,已经被装满,没有任何位置再给别人。
少顷,包厢的门被推开,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漠秋痕抬眉,顿时一愣。
看到包厢里已经在座的漠秋痕,来人也是一愣。
“来了啊。”连红向门口那人打招呼:“进来坐吧。”
漠秋痕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没有起身,只转过头望向窗外。
他没想到,连红要等的人竟然是南宫寄云。
自从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他们已经有十年不曾碰面。
南宫寄云并没有动,依然站在门口,走也不是,进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自从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两家便有了嫌隙,虽然没有反目成仇,却也断了往来,久而久之就有了传言,南不遇北,北不见南。
有南宫寄云的地方,漠秋痕从来不出现,而漠秋痕在的地方,南宫寄云也从来不去。
今天还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虽然已经十年不曾碰面,面目有些陌生,但到底是多年前就再熟悉不过的人,两个人在第一时间都认出了对方。
南宫寄云深呼吸一口,尽量让自己平静,看向连红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是来撮合他和漠秋痕,那就免了。
漠秋痕也起身道:“你有事,我可以回避一下。”
“坐下!”连红把杯子放在桌上,冷冷地道。
漠秋痕慢慢地又坐了下去。
连红转而看向门口:“跟个柱子一样杵在门口做什么?你可是南宫寄云,江南武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年轻大侠,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南宫寄云闻言皱了皱眉,也走进来找了位置坐下。
连红又倒了一杯青果酒,把酒杯推到南宫寄云面前。
“今天是我做东,是我请你们来,你们有什么不满,一会儿冲着我撒气就好了,但是现在,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
连红的声音并不高,表情却很认真。漠秋痕和南宫寄云二人都没有开口。
见二人都没有反驳自己,连红这才开口。
“从我们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经常在一起。虽然不是从小一起玩到大,但我们每年都会见面,一起切磋技艺,一起探索武道的奥秘,一起憧憬未来,一起调皮捣蛋,从我出生开始一直到我十三岁,这种状况一直在持续。”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友好下去,直到我们长大,甚至到我们变老,再到我们死去,我们都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可谁能想到,十年前会发生那样的事。”
漠秋痕和南宫寄云依旧沉默着,但脸上同时浮现出沉痛之色。
十年前,他们所想的何尝不是和连红一样的?谁又能想到十年前会发生那件事。
“世事难料,快乐与美好总是短暂的,可正是因为短暂,才显得更加美好,才更值得人珍惜不是吗?”
连红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没有忘记儿时发下的宏愿,你们如今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年轻大侠,一个君子剑,一个霸王枪,一个是江北武林的希望,一个是江南武林的未来,可你们却忘了我们的友谊,忘了我们儿时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南不见北,北不见南,这样的话我听了无数次,每听一次就难受一次,我问你们,难道你们要因为十年前那件事,这一辈子再不见面吗?”
“连红,有些事一旦发生,便回不去了。”漠秋痕摇头,声音低沉得可怕。
“是啊,回不去了。”连红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却道:“人死不能复生,小雨不会再回来,小雪生死未知,也极有可能不会再回来,可是你们难道要因为那件事,相互怨恨一辈子?”
龙梦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年他们赶到崖下的时候,那里只有一滩血迹,没有人影。
虽然这十年来他们都没有放弃,都在寻找,可其实他们都清楚,从那么高的崖上掉下去,活着的可能性并不大。
没有尸体,不见得就还活着,也有可能是尸体被路过的野兽叼走了。
可这个说法漠秋痕不会接受,他们也不想接受。
“那件事跟他无关,我也从没怪过他!”南宫寄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
那件事发生之后,龙家人离开了大旗门,两家便没有再往来,但南宫寄云很清楚,那件事和漠秋痕无关,所以他从来没有怪过漠秋痕。
可他也很清楚,漠秋痕不会原谅他。
他们是儿时的好友,是彼此信任的伙伴,可是自从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信任便从彼此的心里消失了。
他们已经成为熟悉的陌生人,永远都回不到当初。
“那你呢?”连红得到了南宫寄云的回应,又看向漠秋痕:“南宫没有怪你,你也不要再总是想着那件事了,我们还和当年一样不好吗?”
漠秋痕回过头来,淡漠地看向连红:“连红,如果你今天的目的是要劝和我们,那注定你要失望了。我和他之间永远都回不到过去。”
“可是已经十年了,难道那件事就过不去了吗?”连红难过地问道。
“我可以不恨他,但我和他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再成为朋友。”漠秋痕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成为陌生人,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那件事发生得那样突然,我们谁都不想的,你恨他有什么用?”连红摇摇头,继续说道:“这十年你们都过得很辛苦,漠秋痕走遍大江南北就是在寻找小雪,南宫不也是吗,这十年他去的地方不比你少吧?我呢?难道我没有在找吗?可小雪依然音信全无,你们就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彼此吗?”
南宫寄云坐在原地,眼神涣散,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连红不用猜都知道他是想起了十年前那件事。
漠秋痕也是一脸的悲伤和无奈。
“你们还要自苦到什么时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行吗?”连红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