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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文清派出的心腹扮作行脚商人,在徐家集暗中查访了数日。反馈回来的消息令人不安,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刘记杂货”是约莫一个多月前突然盘下原来一家倒闭布店开张的,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面容普通、说话带着些口音的外地人,自称姓刘。铺子生意不温不火,但似乎本钱颇厚,什么杂货都卖一点,尤其是一些别家不太常备的货色,比如这次送来的硫磺。

这姓刘的老板为人低调,很少与人攀谈,但出手还算大方,与集上的税吏、帮闲关系处得不错。铺子里除了老板,还有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伙计,以及一个偶尔出来采买些菜蔬米面的老妈子。除此之外,再无可疑之处。至于订货的所谓“王姓军爷”,店里伙计只说记得是个穿着普通军服棉袄的汉子,低着头,口音有点硬,付了定金就走了,面貌记不真切。

线索到这里,几乎就断了。对方显然极其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把柄。

林天听着孔文清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对方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明明知道它的存在,甚至感觉到了它的触碰,却难以抓住实体。

“那个送硫磺来的伙计,还扣着?”林天问。

“还扣着。”孔文清点头,“按您的吩咐,好吃好喝供着,只说是货物有些问题,要等上头核查清楚才能结账放人。那伙计起初有些焦躁,这几日倒也安稳了,似乎并不知情。”

“放他回去。”林天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放回去?”孔文清有些意外。

“扣着无用,反而打草惊蛇。”林天冷静分析,“对方派他来,要么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要么就是试探。我们扣人,无论理由多充分,都会引起对方警惕。不如放他回去,显得我们只是正常核查货物,并未起疑。你亲自去,结清货款,再额外给他几个铜子压惊,就说核查完了,是一场误会,以后或许还有生意往来。”

孔文清略一思索,明白了林天的意图:“示敌以弱,麻痹他们?”

“嗯。”林天点头,“顺便看看他回去后的反应,以及那家‘刘记’后续有没有什么变化。让盯梢的人眼睛放亮些。”

“明白。”孔文清领命而去。

处理完这桩阴诡的插曲,林天将注意力转回内部。对方的渗透企图给他敲响了警钟。野狐堡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在流民大量涌入的情况下。

他再次加强了内部管控。所有流民的来历被重新核对,实行更严格的连坐保甲制度,五户一保,十户一甲,互相监督告发,知情不报者同罪。堡内夜间实行宵禁,增设巡逻队。对进出人员,尤其是外出采买、办事的人员,盘查得更加严格,必须有明确的任务文书和至少两人同行。

这些措施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些不便和紧张气氛,但在林天和孔文清的耐心解释下,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和支持。毕竟,谁也不想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被破坏。

日子在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下缓缓流逝。秋去冬来,第一场小雪悄然降临,给野狐堡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

天气转寒,户外训练变得更加艰苦,但也更能磨砺意志。校场上,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士兵们踩着薄雪,喊杀声却愈发震天。护屯队的新兵们已经褪去了大半的青涩,队列、突刺、格挡有模有样,甚至能进行小规模的阵型变换。林天开始给他们增加夜训科目,锻炼他们在黑暗和恶劣天气下的作战能力。

锐士营的队员们则更像是一群生活在阴影里的狼。他们频繁外出,每次回来都带回更多关于周边地形、道路、水源的详细信息,甚至亲手绘制出了远比官府版舆图更为精确的野狐堡周边五十里山川地形图。他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变得极其恐怖,能在冰天雪地里利用最简单的工具获取食物和热量,能利用地形和环境完美地隐藏自身。他们成了野狐堡延伸出去的触角和耳朵。

匠作区里,炉火带来的温暖驱散了寒意。在赵瘸子的带领下,军工生产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经过无数次失败和尝试,他们终于成功仿制出了第一支“自生火铳”——也就是燧发枪。

虽然这支“野狐一式”燧发枪做工粗糙,枪管是用钻头硬生生钻出来的,燧石打火机构故障率还不低,射程和精度也远逊于林天记忆中的现代步枪,但它意义重大!它摆脱了对火绳的依赖,使得射手在雨天、大风天也能作战,装填速度也更胜一筹。

林天亲自试射了这支宝贝。一声脆响,白烟冒起,五十步外的木靶上出现了一个弹孔。虽然后坐力震得肩膀发麻,哑火了一次,但这无疑是野狐堡军工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好!重重有赏!”林天难得地露出了开怀的笑容,“赵师傅,带着你的人,全力改进!想办法降低哑火率,提高枪管质量!需要什么,直接跟孔先生说!”

徐哑巴那边也有好消息。他成功打造出了第一批十把采用新式“冷淬夹钢”工艺的腰刀。这些腰刀刀身狭长略带弧线,刃口闪烁着一种异于普通铁器的寒光。测试中,这些新刀轻松劈断了普通制式腰刀,自身刃口只出现细微卷曲,稍加打磨即可恢复。

林天将其中一把授予了伤势渐愈、已能下地行走的张狗儿,作为他此次侦察之功的奖赏和纪念。其余九把,则配发给了锐士营中表现最出色的九名队员。拥有新刀的人视若珍宝,没有得到的则眼红不已,训练更加拼命。

这些点点滴滴的进步,如同微弱的火种,温暖着、鼓舞着野狐堡在寒冬中前行。内部的凝聚力在应对压力和分享成果中变得愈发坚韧。

然而,外部的压力从未真正远离。

王五负责的对外侦察始终保持着最高强度。西北方向,那座要塞的轮廓日益清晰,甚至开始有零星的骑兵在更靠近野狐堡的方向出现,进行侦察活动,虽然很快又被锐士营的暗哨逼退,但挑衅的意味越来越浓。

西南方向,那几骑神秘人马依旧如同鬼魅,再未出现,但其留下的疑云始终未曾散去。

这天,一场更大的风雪过后,王五顶风冒雪地从外面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一丝兴奋。

“头儿,有发现!”他屏退左右,压低声音对林天道,“我们的人,在老鸹岭更西边的一处背风山谷里,发现了一些痕迹。不是马蹄印,是人的脚印,还很新,就在雪后不久。大概有七八个人,穿着靴子,行动很有章法,不像山民猎户。他们在那山谷里似乎停留了一段时间,生过火,但处理得很干净,几乎没留下什么垃圾。但我们的弟兄眼尖,在灰烬里扒拉出点这个。”

王五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片极其细微的、烧剩下的碎纸片,边缘焦黑,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模糊的墨迹。

林天接过碎纸,凑到灯下仔细辨认。墨迹实在太模糊,只能勉强看出似乎是一个残缺的图案一角,像是一种…飞禽的爪牙?或者是某种徽记的一部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信息。

“就这些?”林天问。

“就这些。”王五点头,“对方非常谨慎,这估计是不小心遗漏的。脚印通向更深的山里,我们的人没敢再追,怕暴露。”

飞禽爪牙?徽记?林天在脑中飞快地搜索着明末各路势力的标志。官军的?不像。后金的?似乎也不完全匹配。农民军的?或者是…某个低调的江湖门派?地方豪强的私兵?

信息太少,根本无法判断。

但这至少证明,西南方向确实存在另一股神秘势力,他们在窥探,在活动,其目的不明。

野狐堡,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西北有猛虎盘踞,西南有恶狼窥视,自身还在艰难地成长。

林天将那些碎纸片仔细收好,对王五道:“做得很好。告诉弟兄们,继续监视,但原则不变,以自保和观察为主,非必要绝不冲突。”

“明白!”

王五退下后,林天独自一人走到堡墙之上。寒风凛冽,吹动着他的衣袂。放眼望去,四野茫茫,白雪覆盖了山峦、原野,也暂时掩盖了所有的阴谋与杀机。

但这片洁白之下,却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他握紧了冰冷的垛口,目光投向远方。

雪,不会一直下。当冰雪消融之时,潜藏的一切,都将露出狰狞的獠牙。

野狐堡必须在那之前,变得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