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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小队虎口脱险并带回大量珍贵肉食和盐巴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在羊角堡内激起的波澜尚未平息,便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开去。在这消息闭塞、绝望弥漫的边陲之地,任何一点不同于往常的讯息,尤其是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总能像风一样不胫而走。

邻近的几个墩堡和军寨最先听闻。起初是难以置信——羊角堡那鬼地方,穷得掉渣,兵油子们饿得连刀都快提不动了,还能反杀鞑子游骑?还能从鞑子嘴里抢食?但很快,细节逐渐补充进来:那个叫林天的新晋代管队官如何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如何用疑兵之计戏耍鞑子,如何发现秘密补给……故事越传越详实,也越传越神乎其神。

最终,这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入了上级百户所。

百户大人周崇海,正值壮年,肚腩已微微凸起,常年的官场生涯让他脸上总带着一团和气的笑容,但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时不时闪过精明算计的光芒。此刻,他正坐在烧着炭盆、暖和许多的值房里,听着心腹家丁周旺的禀报。周旺刚从下面巡查回来,将听来的关于羊角堡和林天的事情,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哦?一个小小的羊角堡,一个刚提拔的代管队官,竟有这等本事?”周崇海放下手中的茶碗,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练兵、屯田、狩猎、临阵退敌……还识文断字?王逵那个莽夫,可带不出这样的兵,更不会如此鼓吹一个手下。”

他沉吟起来。如今边镇糜烂,卫所兵备废弛,能打仗、会办事、还能得军心的人才可谓凤毛麟角。上头催逼日紧,下面应付了事,他周崇海夹在中间,也是焦头烂额。这个林天若真如周旺所说,倒是个值得留意的人物。若是能将其牢牢掌控在手,为自己所用,岂不是一大助力?既能增强防务,又能给自己增添政绩。就算不能完全掌控,提前结个善缘,将来或许也有用处。

数日后,百户所的嘉奖令和一批实实在在的赏赐——五石掺杂着沙砾但总算能填肚子的陈米,十几匹粗糙却足以御寒的土布——在一队衣甲相对整齐的旗军护送下,敲锣打鼓地送到了羊角堡。

这仪式感十足的场面,让整个羊角堡都沸腾了。士卒们、妇孺们纷纷涌出来,看着那几袋沉甸甸的粮食和厚实的布匹,眼睛都在放光。他们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来自“上面”的任何正面的关注了,通常来的只有催逼和呵斥。

宣令的旗官当众高声朗读了嘉奖文书。文书里大大褒扬了总旗王逵“忠勇勤勉,带兵有方,守土有功”,乐得王逵嘴巴咧到了耳根,只觉得脸上光彩无限。紧接着,话锋一转,特意点名表彰了林天“勇毅果敢,临机善断,屡立功绩,实乃军中之楷模”,并正式擢升林天为“代管队官”,协助总旗管理本堡兵事教化——虽然还是“代理”,但有了百户所的正式文书,意义已然不同,这等于给了林天一个名正言顺的基层军官身份,地位仅次于王逵!

消息宣布,全场先是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士卒们由衷地感到高兴,林头儿升官,意味着他们以后的日子更有盼头,林头儿那些“古怪”却有用的规矩和方法,更能推行下去。王五、赵瘸子、张狗儿等人更是与有荣焉,兴奋地涨红了脸。

林天站在众人面前,接过了那卷盖着百户所大印的文书,面色平静,只是微微躬身道:“谢百户大人栽培,谢总旗大人提携!林天必竭尽所能,不负厚望!”

他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反而更加清醒。在这乱世,虚名和上位者的赏识往往是把双刃剑。它带来了些许资源和权力,也必然招致更多的目光,其中必然包括嫉妒和恶意。脚下的路,看似拓宽了,实则可能更加险峻。

王逵大手一挥,难得地豪爽道:“这是大喜事!今晚熬粥,多加米!让弟兄们都沾沾喜气!”

是夜,羊角堡内难得地弥漫着真正的喜庆气氛。虽然依旧没有酒肉,但粥毕竟稠厚了许多,众人围着篝火,谈论着白天的风光,憧憬着或许会慢慢变好的未来。林天被众人簇拥着,即便他性子再沉稳,此刻也能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被人信任和期待的温暖。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邻堡的李麻子很快得知了消息。当听说林天不仅没被自己拿捏住,反而越发受到重用,得到了百户大人的亲自嘉奖和擢升,甚至还有实实在在的赏赐下来时,他心里那股酸溜溜的嫉妒和被打脸的怨恨,如同毒草般疯狂滋长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天靠着那些赏赐和地位,将羊角堡经营得越发红火,而那原本该流入自己口袋的油水,彻底断了根。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气,越想越恨。终于,他猛地坐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极其阴狠毒辣的光芒。他蹑手蹑脚地爬下炕,从炕席底下摸索出一小块藏了许久的、灰扑扑的碎银子,又找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

他叫醒一个平日里还算机灵、也颇懂得“孝敬”他的心腹仓丁,将银子和草纸塞进对方手里。

“二狗,”李麻子的声音在黑暗里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你悄悄出去一趟,避开人眼,去三十里外的黑风寨,找刘三爷……把这信和银子给他。”

那名叫二狗的仓丁一个激灵,彻底醒了,手心里冰凉的银子和纸张仿佛烫手一般。黑风寨?那可是附近有名的土匪窝子,啸聚了数十亡命之徒,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连官军都不太敢招惹。

“舅……舅爷,”二狗声音发颤,“这……去找土匪?万一……”

“怕什么!”李麻子恶狠狠地低喝道,“又不是让你去火并!只管把信送到!告诉刘三爷,羊角堡新来了只肥羊,刚得了上头的赏,手里粮食布匹都有,那代管队官林天还是个愣头青,不懂规矩……堡寨的换防时辰和薄弱处,信里都写得明明白白……告诉他,得了好处,别忘了分润一二……”

二狗吓得腿肚子直转筋,但在李麻子阴冷的注视下,不敢再多问,只得哆哆嗦嗦地揣好银子和信,像只受惊的老鼠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仓房,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李麻子看着外甥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而快意的冷笑,对着羊角堡的方向低声咒骂:“姓林的,小杂种!叫你跟老子作对!叫你断老子财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边镇地界,可不是光会练兵杀鞑子就能活得滋润的……老子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冰冷的杀机,如同暗夜中悄然蔓延的毒蛇,吐着信子,悄无声息地缠向了刚刚崭露头角、正试图带领众人挣扎求存的林天,以及那座刚刚焕发出一丝生机的小小堡寨。

而在遥远的山坳深处,一座倚仗天险、易守难攻的土匪山寨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匪首刘三爷,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浑身散发着彪悍戾气的汉子,看完了二狗送来的信,又掂了掂那块碎银子,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满口黄牙。

“肥羊?官军的代管队官?嘿嘿,有点意思……”他眼中闪烁着贪婪而残忍的光芒,将信纸揉成一团,“兄弟们!来活儿了!准备准备,过两天,咱们去羊角堡逛逛,打打秋风!”

山寨里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应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