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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学识的日益精深,李媗已不再满足于往日那些灵光片羽式的零散短文与札记。她的胸中仿佛汇聚了一条奔涌的江河,那些经年累月的思考与研究心得,亟待一个系统而宏大的载体来容纳。于是,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坚定——“着书立说”。她要将自己对百家思想的融会贯通与独到见解,悉数镌刻于竹简之上,使之不再仅仅是书斋里的私语,而能成为传世之论。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迅速茁壮成长。李媗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耕耘。她的书房里,灯烛常常亮至深夜。几案上,一卷卷典籍被反复翻阅,边角已显磨损;一旁堆积的草稿竹简,写满了又削去,削去了又重写,地上常覆着一层薄薄的竹屑。她不仅要梳理自己庞杂的思绪,更要以最精炼、最有力的文字将其表达出来,务求字字珠玑。数载寒暑,呕心沥血,一部名为《融通策论》的作品终于得以问世。这部作品的流传,使得李媗的“名声”愈发“显赫”,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超越了咸阳的文人圈,引起了朝野上下更为广泛的关注。

《融通策论》并非一部卷帙浩繁的巨着,但其构思精巧,内容精炼,思想独特。全书共分十篇,每篇聚焦一个关乎国本的核心议题,分别是“法与礼”、“刑与德”、“农与战”、“王与霸”、“古与今”、“变与常”、“利与义”、“君与臣”、“华与夷”、“天与人”。李媗在书中并未简单地推崇或贬低某一家学说,而是试图站在一个超越学派纷争的更高视角,冷静地剖析各家学说的优长与局限,并深入探讨它们在一个庞大的一统帝国内如何相互补充、协调运用,以期达到长治久安。

例如,在“法与礼”篇中,她以极具感染力的笔触写道:“法者,国之筋骨,无法则国不立,令不行,如舟之无舵,不知所之。礼者,国之气血,无礼则民无耻,俗败坏,如身之无血,枯槁难行。筋骨强健,气血充盈,则躯体康泰,国家亦然。故明君治国,当外示之以法之威严,内养之以礼之教化。法以禁奸止暴,礼以导善劝德,二者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相济相成,不可偏废。” 她巧妙地将法家的“法”与儒家的“礼”比喻为支撑国家的“筋骨”与滋养国家的“气血”,这一形象而深刻的论述,不仅清晰地阐明了两者相辅相成的关系,也与李斯乃至皇帝当前推行的、实质上“外法内儒”(或者说以法为体,融合儒道)的治国思路不谋而合,且使其更具理论系统性与说服力。

在“王与霸”篇中,她则以史家的眼光,精辟分析了儒家推崇的“王道”与法家强调的“霸道”。她认为:“王道务虚,以德服人,旨在长治;霸道务实,以力慑人,功在速成。然纯任王道,则迂阔难行,易生懈怠;纯任霸道,则刻薄寡恩,终失民心。昔者齐桓、晋文,内修政理(王道),外尊王室(霸道),故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今我大秦,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扫平六合,此乃霸道之极盛也,功盖千秋;然欲基业稳固,传之万世,则需参之以王道,省刑薄赋,宽以待民,施仁政以收天下之心,方为磐石之安。” 这种论述,既充分肯定了秦依靠“霸道”统一天下的历史必然性与巨大功绩,又为其未来的长治久安指出了“王道”的补充方向,显得既客观公允,又富有前瞻性与建设性,显示出作者不凡的政治智慧。

李媗的文笔清丽中透着力度,流畅而不失深邃,她尤其善于运用贴切的比喻和典故,将精微的义理融入生动的叙述之中,使得原本可能枯燥艰涩的政论文章变得引人入胜、耐人寻味。更重要的是,她的立场超然而中立,虽为女子,且是权势赫赫的丞相之女,但书中并无丝毫依傍家门或偏袒某一学派的激进之语,通篇弥漫着一种冷静剖析的理性精神和着眼于全局的建设性态度,这使她的着作在众多言论中显得格外独特,也更具说服力。

《融通策论》一经流传,立刻在知识阶层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许多文人士子争相传抄、阅读、品评,无不为其中新颖独到的观点和深刻透彻的洞察力所折服。一些儒家学者欣赏其对“王道”、“礼教”价值的肯定;一些法家出身的吏员也认同其对“法治”根基地位的坚持;甚至一些道家、阴阳家的学者,也能从书中对“天与人”、“变与常”的论述中找到共鸣。虽然不可避免地,也有一些守旧迂腐之人抨击其“非男非女,淆乱百家,不守家法”,但更多的还是如潮的赞誉之声,“李门才女”之名不胫而走,享誉四方。

这部书的影响力,最终触及了帝国的权力巅峰。它被呈送进了宫廷,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始皇帝在政务闲暇时翻阅了此书,对其中的许多见解,尤其是关于调和严法与东方各地民情的建议,深表赞同。他曾特意召见李斯,手持书卷感叹道:“仲父,令媛之才,识见超卓,恐不让须眉。此书所言,于治国理政,颇多切中肯綮之论,甚有裨益。” 皇帝甚至将书中一些具体观点抽出,私下里与李斯进行过深入探讨,询问其实施的可行性。这无疑是对李媗学术成就的最高认可,也意味着她的思想已开始间接地影响帝国的顶层决策。

李斯看着女儿凭借真才实学赢得如此显赫的名声,心中可谓感慨万千。他一生致力于权力角逐和实务操持,虽然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但在学术思想的原创性建构上,他更多的是作为法家政策的坚定执行者和有力辩护者。而他的女儿,却走上了一条与他截然不同的、更为纯粹的思想探索之路,并且取得了连他这个父亲都未曾企及的、一种超越功利层面的学术声誉。这让他感到一种复杂而别样的自豪,其中或许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李媗的“着书立说名声显”,不仅为她个人赢得了超越性别和出身的巨大尊重,也为以权势着称的李氏家族增添了深厚而高雅的文化底蕴,使其门楣不再仅仅是权贵的象征,更有了思想的光华。在这个由李斯亲自参与主导的、强调“以吏为师”、思想统一的时代里,李媗和她的《融通策论》,如同从坚硬石缝中顽强长出的一株奇卉,以其独特的姿态与不可掩抑的生命力,昭示着思想融合与个人独立思考的珍贵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