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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三十七年秋,一场骤起的风寒,竟击倒了一向健硕的仁君扶苏。病势汹汹,不过旬日,皇帝已处于弥留之际。榻前,丞相李斯与大将军蒙恬,这两位被扶苏临终指派的顾命大臣,心中除了巨大的悲痛,更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重担——帝国未来的安危,系于他们此刻的决断。

皇帝驾崩的消息被两人以铁腕强行封锁,仅限于甘泉宫核心禁内知晓。对外只宣称陛下需绝对静养,暂停一切朝觐与奏报。咸阳宫的守卫全部换上了蒙恬最信赖的北军子弟,宫禁森严,飞鸟难入。李斯则坐镇前朝,以皇帝口吻批复日常政务,维系着帝国机器表面的正常运转。

然而,这秘不发丧、强行稳定局势的局面,犹如在深渊之上走钢丝,每一刻都充满危险。李斯与蒙恬深知,他们能争取的时间极其有限。帝国最大的隐忧,并非远在边疆的胡人,亦非六国遗民可能的骚动,而在于权力核心的真空。唯有新君正式登基,顾命大臣的权力才能完全合法化,帝国的权力核心才能重新确立,这强行维持的稳定才能真正转化为长治久安的基石。他们最核心、最紧迫的任务,便是立刻召太子扶灵即位!

太子嬴姓,名启,时年七岁,聪颖敏慧,是扶苏唯一的儿子,也是帝国无可争议的继承人。按照皇室惯例,太子并不居住于咸阳宫中,而是居于城西一处名为“兰芷宫”的专门宫苑,由指定的师傅和侍从教导、照料。皇帝扶苏病重期间,为免扰其静养,亦恐疾疫影响幼子,太子启已有多日未曾入宫。

此刻,这年幼的太子,便成为了帝国未来的全部希望所在。

夜色如墨,兰芷宫灯火阑珊。一道由李斯与蒙恬联名签署、加盖了皇帝(由李斯代行)和丞相、大将军印信的秘密诏令,由蒙恬麾下郎将王贲(设定为名将王翦之孙,增加合理性)亲自送达。诏令的绢帛上,字句经过李斯精心措辞,并未直言皇帝驾崩,只称“陛下病势转危,思见太子,着即刻入宫,不得有误”。然而,王贲凝重的神色、腰间未曾解下的佩剑,以及宫苑外那些在夜色中沉默肃立、甲胄齐全的锐士,都如同无声的惊雷,暗示了事态的非常。

太子启虽年幼,但生于帝王之家,自幼便接受储君教育,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与不安。他没有像寻常孩童般哭闹或畏惧,只是用那双清澈却已初现沉稳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自幼陪伴他的太傅。太傅眼中含泪,默默为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低声道:“殿下,国事为重。”

没有仪仗,没有喧哗。太子启在王贲和太傅的护送下,乘坐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马车,在精锐骑兵的严密护卫下,碾过寂静的街道,直入已然实行宵禁和戒严的咸阳宫。宫门次第而开,又沉重地合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马车最终在甘泉宫侧殿停下。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当太子被引至内殿,看到那静静躺在龙榻之上、面色蜡黄、已然毫无生气的父皇遗体时,这个七岁的孩子终究难以维持镇定。他小小的身体剧烈一颤,脸色瞬间煞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如同失去了所有庇护的幼兽,扑到榻前,紧紧抓住父亲已然冰凉的手,泣不成声:“父皇!父皇!您醒醒……看看启儿……”

悲恸的哭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回荡,令人心碎。李斯与蒙恬跪在一旁,亦是心中酸楚,老泪纵横。但此刻,绝非纵容悲伤之时。李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太子幼小颤抖的肩膀,用尽可能温和却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

“太子殿下,节哀……陛下……已龙驭上宾,将万里江山、千秋社稷托付于殿下。如今国难当头,豺狼环伺,殿下需承继大统,即皇帝位,方能安国家,定人心,使先帝得以瞑目。臣等奉先帝遗诏,辅佐殿下,纵有万难,亦万死不辞!”

蒙恬亦重重叩首,甲胄铿锵作响,沉声道,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殿下!臣蒙恬,在此立誓,必以手中之剑,麾下之师,护卫陛下,扫平奸佞,扶保大秦,虽九死其犹未悔!”

在两位顾命大臣和几位闻讯赶来的宗室重臣(如辈分较高的宗正等)的扶持与劝慰下,年幼的太子终于略略止住悲声。他抬起泪眼,看了看面容肃穆的李斯,看了看目光坚定的蒙恬,又回头望了望龙榻上安详却永诀的父亲。他似乎明白了,那个可以任性哭泣的孩童时代已经结束,一副足以压垮任何成年人的巨大责任,已然不容抗拒地落在了他稚嫩的肩头。他用力地、几乎咬破嘴唇地点了点头,用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孤……知道了。一切,但凭丞相、大将军安排。”

接下来的程序,在高度机密与前所未有的速度中进行。宗正府和太常寺的几位核心官员早已被秘密召入宫中待命,就在甘泉宫偏殿,连夜紧急布置了一个简易却庄重异常的灵堂。皇帝的遗体已被小心安置于梓宫之内。而为太子准备的即位大典,根本无法也无暇如常仪举行,只能因陋就简,保留最核心的仪式。

吉时选定在次日凌晨,天地将明未明之际。殿中烛火通明,香烟缭绕,掩盖了更深处的死亡气息。太子启换上了由尚衣监连夜赶制出来、但仍略显宽大的玄色皇帝冕服,十二旒白玉珠冕冠几乎盖住了他大半张稚嫩的脸庞。在李斯、蒙恬及所有知情重臣的见证下,在先帝扶苏的灵柩之前,完成了告天、祭祖(面向宗庙方向)、受玺等一系列最为核心的仪式。

当符玺令监颤颤巍巍地将那枚用和氏璧雕琢、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玉玺,郑重地交到新帝手中时,七岁的孩子几乎捧不动那方沉重的玉玺。李斯适时地在一旁跪下,双手恭敬地托住玉玺底部,助新帝持稳。

这一刻,李斯与蒙恬率领殿内所有文武,齐刷刷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山呼之声虽因场合而压抑,却蕴含着震动天下的力量:

“臣等叩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万岁”之声,穿透殿宇,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寂静中回荡,驱散着夜的寒意,也预示着一个由稚子登基、权臣辅政,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新时代,就此开启。

召太子,扶灵柩,即帝位!这如履薄冰、关乎国本的关键一步,总算在李斯与蒙恬的精密操控下完成。帝国的法统得以延续,他们的顾命大臣身份也正式激活。现在,是时候结束这秘不发丧的状态,向天下公布先帝驾崩、新帝即位的哀告与喜讯,并准备迎接随之而来的、真正的风雨考验了。宫外的天空,已悄然露出了第一丝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