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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星刻字事件虽被李斯以铁腕强行压下,市井流言渐息,但那“天象示警”的阴影,却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套在了皇帝扶苏的心头,并且越收越紧。玄明子的导引术能调理他的气血,舒缓他的筋肉,却无法化解他内心日益沉重的忧思。

这种忧思,并非突如其来的剧痛,而是如同慢性毒药,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精神,进而反噬他刚刚有所起色的身体。

他开始长时间地独坐,眼神空洞地望着宫殿的藻井或窗外的天空,仿佛要在那无尽的虚空之中,寻找到“天意”的答案。玄明子引导的静坐,本是为了让他放松心神,如今却常常变成他沉浸于负面思绪的温床。那“始皇死而地分”的谶言,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忧思父皇的功过,是否真的触怒上天,才降下如此凶兆?

他忧思自己的仁政,是否推行得不够彻底,才未能平息天怒?

他忧思帝国的未来,是否真如预言所说,难逃分崩离析的命运?

他更忧思自己这病弱之躯,能否在有生之年,扭转这看似注定的国运?

这些沉重的念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夜晚,他本就脆弱的睡眠变得更加糟糕,即使勉强入睡,也常常被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有时是陨星拖着火尾向他砸来;有时是无数狰狞的鬼魂索命;有时是万里江山在他眼前寸寸碎裂……惊醒之后,便是长久的失眠,听着更漏滴答,直到天明。

白日里,他强打精神,接受治疗,练习导引,甚至在李斯或重臣前来禀报政务时,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仪。但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愁绪,眼神中那深藏的疲惫与惶恐,却瞒不过身边最亲近的侍从和御医。

他的食欲明显减退,御膳房精心烹制的药膳和羹汤,往往只是动了几筷便再也难以下咽。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消瘦下去,刚刚恢复的那一点点血色,也迅速被一种更深的、带着灰败的苍白所取代。

玄明子最先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在一次扶苏练习导引术时,他发现皇帝的气息变得散乱,难以凝聚,动作也显得心不在焉,远不如之前专注。他委婉地提醒:“陛下,导引之术,重在心神合一。若心有所挂碍,则气机不畅,效果恐大打折扣。”

扶苏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并未多言。

御医们请脉时,也发现皇帝的脉象较前段时间反而更加沉细无力,且时有结代(心律不齐),这是心神耗损、元气再度动摇的迹象。他们开了更多安神定志、补益心脾的药物,但效果甚微。药石只能医身,难医这深入骨髓的忧思。

李斯入宫探视时,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扶苏状态的倒退。他试图用各种现实的好消息来宽慰——流言已平,各地秩序井然,新政稳步推行,西域商路带来收益……但扶苏听着,眼神却依旧黯淡,只是偶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令人心酸的笑容,低声道:“有劳丞相…费心了。”

李斯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他知道,扶苏这是“心病”,而这心病的根源,正是那场被他强力镇压下去的陨星事件。他可以用权力封住天下人的嘴,却无法堵住皇帝自己内心的声音。

深秋的风愈发凛冽,卷着枯叶敲打着甘泉宫的窗棂。扶苏忧思成疾,原本略微好转的病情,因为这沉重的心结,无可挽回地又添上了沉重的一笔。他咳嗽的次数再次频繁起来,胸闷气短的感觉也日益明显,整个人仿佛风中残烛,那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弱火苗,在内外交困的忧思寒风中,剧烈地摇曳起来,随时可能熄灭。帝国的天空,刚刚驱散了一片乌云,却因皇帝心境的转变,再次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