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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臣们几乎一致的推举和现实紧迫的需求下,由丞相李斯在皇帝静养期间暂摄国政,似乎成了唯一可行的选择。但此事关乎国体,必须得到皇帝扶苏本人的明确授权,方具备法理上的正当性。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这座御帐,等待着帝国的权柄在非常时期如何平稳过渡。

连日来,扶苏的高热虽退,但元气大伤,多数时间仍处于昏睡之中。这一日,他的精神难得地稍好了一些,竟主动要求进了一些清淡的米粥。一直守在御帐外不敢稍离的李斯、蒙恬、冯去疾等几位核心辅政大臣,闻讯后经过谨慎请示,终于获准一同入内觐见。

御帐内,药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病气混杂弥漫,阳光透过帐幔的缝隙,在铺着厚毯的地面上投下几道微弱的光柱。扶苏半倚在锦缎软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裘被,面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颧骨显得愈发突出。然而,与之前几日眼神涣散、神志不清相比,此刻他的目光虽然疲惫,却清明了许多,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特有的、看透世事的沉静。

他看着跪伏在榻前的几位股肱之臣,目光最终落在为首的李斯身上。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丞相,往日里总是仪容整肃、精神矍铄,此刻却是须发略显凌乱,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朝服袍袖上甚至带着星点墨渍,显然是连日操劳、无暇自顾的结果。扶苏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既有对自身病体的无奈,更有对臣子们辛劳的愧疚与感激。他深知,自己这场病来势汹汹,绝非短期可愈,而堆积如山的政务,关系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安稳,确实一刻也耽搁不起了。

李斯代表众人,以一贯的沉稳语调,将目前朝局面临的几大困境——如各地亟待批复的紧急奏报、某些边郡不稳的迹象、以及春耕在即的农政要务等,委婉而清晰地禀报给了扶苏。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急于揽权的意味,反而充满了沉痛与自责:“陛下圣体违和,臣等身为辅弼,却不能为陛下分忧解劳,致使政务有所积压,此实乃臣等之罪,万死难辞其咎。然,国事浩繁,关乎天下苍生,实不敢久滞。臣等连日商议,愚见以为,为保社稷安稳,唯有恳请陛下明示,于静养期间,委任可信之臣,暂摄日常政务,待陛下龙体康复,再行亲政。此诚为不得已之权宜之计,关乎国本,伏望陛下圣裁。”

扶苏静静地听着,目光缓缓扫过李斯、蒙恬、冯去疾等人。他从他们低垂的眼帘下,看到了无法掩饰的忧虑;从他们紧抿的嘴角边,读出了不容置疑的忠诚。他心中明镜一般,这确实是当前最稳妥、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对于李斯,他是完全信任的。若非这位老臣当年在沙丘宫变中力挽狂澜,他扶苏早已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何谈今日帝位?数年来,李斯虽位极人臣,权势日重,但行事始终恪守臣节,对新政的推行更是呕心沥血,堪称擎天之柱。

一阵轻微的咳嗽后,扶苏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瘦削而虚弱的手,指尖微颤,示意李斯再近前一些。

“丞相……”扶苏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御帐中,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朕……朕的这场病,来势凶险,恐怕……非一日之功可愈。这大秦的江山社稷……万千百姓的安危,朕……就托付给丞相了。”

他停顿下来,胸膛微微起伏,积蓄着不多的力气,然后用一种异常坚定、近乎一字一顿的语气继续说道:“即日起,至朕康复亲政止,朕静养期间,一应朝廷日常政务,无论大小,皆由丞相李斯……总摄决断!” 最后四个字,他加重了语气,目光紧紧盯着李斯。随即,他又补充了至关重要的四个字:“可……可便宜行事。” 他的目光转向蒙恬和冯去疾,“蒙恬、冯去疾等爱卿,须当……尽心辅佐丞相,共度时艰……”

这便是皇帝明确无误的授权!虽然没有给予“监国”的正式名分,但“总摄”一切政务、“决断”之权,再加上“便宜行事”这把尚方宝剑,已然在法理和实际上,赋予了李斯在皇帝病重期间,几乎等同于摄政王的至高权力!御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这简短的几句话,却重逾千斤,决定着未来一段时间帝国的走向。

“陛下——!” 李斯闻言,身体猛地一震,随即以头触地,重重叩首,声音因激动和巨大的责任感而哽咽颤抖,“臣……臣李斯,蒙陛下如此信重,敢不竭尽驽钝,恪尽职守!臣必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稳定朝局,安抚四方,以待陛下龙体康复!若有负陛下今日之托,天地共厌,人神共戮!”

蒙恬与冯去疾亦同时深深叩首,肃然应命:“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必当同心协力,尽心辅佐丞相,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扶苏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极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极其轻微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一切已交代清楚,他需要休息了。

李斯等人再次叩拜,然后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御帐。帐帘落下的那一刻,内外仿佛成了两个世界。帐内,是病弱天子与药香弥漫的寂静;帐外,是庞大帝国等待运转的喧嚣。至此,李斯正式受命,在皇帝嬴扶苏病重期间,总摄帝国一切政务。帝国的权柄,在这非常时期,以这样一种充满信任与托付的方式,完成了看似平稳的过渡。然而,所有人都明白,从此刻起,所有的压力、重担、期待乃至潜在的风险,都已沉甸甸地压在了丞相李斯那不再年轻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