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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身上日渐显现的仁厚之风,以及朝野间对其隐约的期许,如同细小的冰刺,悄然触及了始皇嬴政那日益敏感和多疑的神经。这位凭借铁腕与严法扫平六国、建立起亘古未有大帝国的君王,其统治哲学的核心便是**绝对权威、严刑峻法、强力控制**。在他心中,帝国的稳定与强大,依赖于法令的森严无情和君主的乾纲独断,任何软弱的仁慈、迂阔的仁政,都是导致分裂和衰败的毒药。

始皇对自己这个长子的感受,是复杂而矛盾的。他欣赏扶苏的聪慧好学、举止端庄,承认其具备继承大统的某些资质。但扶苏那种与生俱来、且在后天教育中不断强化的“仁厚”,却让始皇感到一种深深的不满,甚至是一种……**失望**。

在一次关于如何处置一批因延误工期而被判重罪的刑徒的朝议上,这种父子间的理念冲突,以一种隐晦而又尖锐的方式显现出来。

廷尉依照秦律,奏请将为首的几个工师和督工吏卒处以车裂之刑,余者尽数黥面,发往北疆修筑长城。

始皇面无表情,正要照准。

这时,扶苏出列了。他并未直接反对判决,而是以一种极其委婉的语气进言:“父皇,儿臣听闻,此批刑徒延误工期,亦有去岁关中大旱,粮饷不继,民夫多病之故。律法虽严,然天道有好生之德。为首者依法严惩,理所应当。然其余众多刑徒,或可酌情减免,黥面发往北疆筑城即可,免其死罪,使其戴罪立功,亦能彰显父皇仁德,使天下皆知陛下法外施恩之意。”

这番话,在扶苏看来,已是充分考虑到了法度与情理的平衡。

然而,在始皇听来,却完全是另一番滋味。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般扫过扶苏:“**仁德?法外施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扶苏,你可知朕何以能一统天下?何以能使黔首俯首帖耳?靠的不是妇人之仁,不是所谓的‘好生之德’!靠的是**法令如一,赏罚分明**!”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今日若因天旱便可减免刑罚,明日是否可因饥荒而免除赋税?长此以往,法令尊严何在?朕之权威何在?!六国遗孽正虎视眈眈,若法令稍弛,便是予其可乘之机!你口口声声仁德,可知这仁德二字,会葬送了多少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大好河山?!”

这一番疾言厉色的斥责,如同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浇得扶苏脸色发白,他连忙跪伏于地:“儿臣愚钝,思虑不周,请父皇息怒!”

殿中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李斯垂首立于班列之中,心中暗叹。他理解始皇维护法度权威的决心,但也看出了皇帝对扶苏那种近乎本能的排斥。这对父子,如同磁石的同极,在根本的治国理念上,存在着难以调和的排斥力。

始皇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恼火。他挥了挥手,厌烦地道:“退下!此事无需再议,便依廷尉所奏!”

退朝之后,始皇余怒未消,对侍奉在侧的赵高抱怨道:“扶苏……性子过于仁弱,不类朕!终日与那些儒生博士厮混,满口仁政爱民,却不知这天下,唯有严刑重典,方能震慑宵小,永保太平!”

赵高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故作忧色,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长公子确是仁厚过人,只是……如今帝国初定,内忧外患未绝,确需陛下这般雄才大略、法度森严之君主持大局。公子……或许还需多加历练。”

这番话,看似劝慰,实则是在始皇心中那根名为“不类朕”的尖刺上,又轻轻按了一下。

“不类朕”这三个字,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深深打在了扶苏的身上。也预示着在未来帝国的权力交接中,他将面临何等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