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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游的队伍如同一条华丽的巨龙,在帝国东部的版图上缓缓游弋。李斯作为随行的最高文官,其车驾紧随始皇的卤簿之后。他并未完全沉浸在这表面的煊赫之中,反而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更为细致地观察着帝国的真实肌理。

白日里,他伴随圣驾,参与各种仪式,聆听地方官员的汇报。这些汇报往往经过精心粉饰,报喜不报忧,充斥着对皇帝功德的颂扬和对新政推行“顺利”的描述。始皇听来,往往龙颜大悦。

但李斯却多了个心眼。在队伍停驻休憩,或始皇在行宫接见地方显要时,他会以体察风俗、咨询政务为名,召见一些中下层官吏,甚至是当地有声望的三老、里正。他问询的问题也更为具体和深入。

在旧赵地的一个县城,他避开县令,单独召见了负责刑狱的县丞。

“本地推行秦律,民众可曾适应?狱讼案件,与以往相比,是增是减?”

县丞不敢隐瞒,谨慎答道:“回丞相,秦律严谨,初时民众确感约束,讼案增多,多为田土、借贷纠纷。然法令明晰后,豪强有所收敛,近月以来,案件已渐减少。只是……只是律法严苛,小有过失便可能受重罚,民间颇有微词。”

李斯默默记下。秦法严酷,他何尝不知?但乱世用重典,统一之初,需以严刑立威,这是他与始皇的共识。只是这“微词”,需控制在何种程度,是个需要权衡的问题。

在旧齐地的一个乡邑,他询问当地三老关于赋税和徭役的情况。

三老颤巍巍地回道:“皇帝陛下统一天下,小老儿等能安生度日,已是天恩。赋税……较之往年诸侯争战时的横征暴敛,自是轻了些。只是……这驰道、长城、还有各地行宫的工役,征发频繁,壮劳力多在官家,家中田亩,多靠妇孺老弱操持,甚是艰难……”

李斯看着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无奈的神情,心中微微一沉。他深知,帝国的一系列宏大工程,其根基正是这无数黔首的徭役。效率与民力之间,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夜晚,驻跸行宫之后,李斯有时会换上便服,仅带一两名绝对可靠的护卫,悄然离开营地,到附近的市集、里巷走一走,听一听。

他听到商贩们抱怨虽然车同轨后运输方便了,但关卡税吏盘剥依旧,新铸的秦半两钱在偏远地区尚不如旧齐刀币、楚蚁鼻钱受欢迎;他听到农夫在田间地头叹息,儿子被征去修长城,生死未卜,家中缺少劳力,收成恐怕不济;他甚至在酒肆的角落,听到几个看似读书人模样的,低声用旧楚语交谈,言语中对“暴秦”、“虎狼”充满怨恨,对故国流露出深深的怀念……

这些声音,是在庄严的朝拜和颂扬声中听不到的。它们真实、粗糙,甚至刺耳,却让李斯对帝国的现状有了更清醒的认识。统一的光环之下,是尚未弥合的文化裂痕,是底层民众沉重的负担,是潜流暗涌的抵抗情绪。

他将这些观察深藏于心,并未立即向始皇禀报。他知道,此刻的皇帝正沉醉在巡游带来的巨大成就感中,这些“杂音”只会扫兴,甚至可能引来斥责。他只是在随行的日记竹简上,用简练的文字记录下所见所闻,并附上自己的一些思考。

“齐地文风盛,儒生众多,宜加引导,不可强压。”

“楚地民俗悍,需以法束之,渐以华风。”

“徭役频,民力疲,后续大工,或可稍缓?”

“旧贵族怨望未消,需严防其勾结串联。”

这些记录,是他作为丞相对帝国状况的私人评估,也是他未来施政的重要参考。他意识到,在军事征服和政治建制之后,如何真正地“安抚”天下,化解这些矛盾,将是一项比攻城略地更为漫长和艰巨的任务。

巡游队伍继续前行,经泗水郡,过彭城,一路向东南,准备沿鸿沟、济水一线返回咸阳。然而,就在队伍行进至原阳武县(今河南原阳东南)一个名叫**博浪沙**的地方时,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将所有的盛世繁华表象瞬间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