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淮北平原,草木枯黄,寒风渐起。秦军大营依旧是一片诡异的平静,士兵们依旧在进行着投石、角力的游戏,炊烟袅袅,仿佛要在此地长久驻扎下去。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凌厉的杀机正在悄然凝聚。王翦在得到斥候的确切情报后,已然完成了最终的作战部署。他决定,以一部兵力继续正面牵制项燕主力,而自己亲率精锐,绕道迂回,直扑楚军后勤命脉——蕲邑!
决战前夜,王翦召集全军高级将领,下达了最终的进攻命令。他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有冷静到极致的指令:
“蒙武将军!”
“末将在!”年轻而沉稳的将领蒙武(蒙恬之父)出列。
“令你率十万军,于明日拂晓,向当面楚军发起佯攻,声势务求浩大,吸引项燕注意,使其无暇他顾!”
“末将领命!”
“其余各部,随本将军轻装简从,人衔枚,马裹蹄,趁夜色掩护,绕行东侧,目标——蕲邑!焚其粮草,断其归路!”
“诺!”众将轰然应命,眼中燃烧着压抑了数月的战意。
与此同时,楚军大营中,项燕却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秦军沉寂太久,这不符合常理。他派出的探马回报,秦军营垒依旧,并无异常调动。但他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
“传令各部,加强戒备,尤其是粮道沿线,严防秦军偷袭……”项燕的命令尚未完全传达下去,营外突然传来了震天的战鼓声和喊杀声!
“报——!大将军!秦军主力向我营寨发起猛攻!”哨探疾驰来报。
项燕心中一凛,立刻披甲持戟,登上了望台。只见远处秦军如黑色潮水般涌来,箭矢遮天,攻势极为猛烈。
“果然按捺不住了么?”项燕冷哼一声,“传令!前军坚守,中军左右两翼准备包抄,后军待命!让秦军见识一下我楚军的厉害!”
他判断这是秦军的主力决战,立刻调动兵马,准备与秦军正面硬撼。激烈的攻防战在两军阵前展开,矢石如雨,血肉横飞,战况一时陷入胶着。
然而,项燕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全力应对正面之敌时,王翦亲率的二十万秦军最精锐的部队,已经如同幽灵般,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绕了一个大圈子,悄然逼近了防御相对空虚的蕲邑!
黎明时分,当蕲邑城头的楚军守兵还在睡眼惺忪之际,城外突然出现了无边无际的黑色旗帜!
“秦……秦军!是秦军!”惊恐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守将屈定仓促组织抵抗,但面对养精蓄锐数月、如狼似虎的秦军精锐,疏于防备的蕲邑守军根本不堪一击。王翦下令猛攻,不到半日,城门告破!秦军蜂拥而入,四处纵火,楚军囤积在蕲邑的如山粮草,顿时陷入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直上云霄!
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项燕,突然看到后方天际升起的滚滚浓烟,以及传来的隐约喊杀声,顿时面色大变!
“不好!中计矣!蕲邑有失!”他瞬间明白了王翦的意图,正面猛攻只是佯动,真正的杀招是迂回断粮!
军心瞬间动摇!粮草被焚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楚军中蔓延。前线正在苦战的楚军将士闻讯,士气顷刻崩溃!没有了粮草,这仗还怎么打?
“撤!全军向淮水南岸撤退!”项燕当机立断,下令撤退。但此时撤退,谈何容易?正面蒙武率领的秦军趁势猛攻,死死咬住楚军主力。而后方,王翦在焚毁蕲邑粮草后,并未停留,立刻挥师西进,截断了楚军的退路!
项燕大军陷入了秦军前后夹击的绝境!兵败如山倒!楚军将士虽奋力搏杀,但在失去统一指挥、粮道已断、士气崩溃的情况下,抵抗显得徒劳而悲壮。战场上,楚军的旗帜不断倒下,黑色的秦军浪潮淹没了一片又一片的楚军阵地。
项燕率领亲卫部队,左冲右突,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但四面八方都是秦军。他身被数创,血染征袍,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子弟兵,看着这无可挽回的败局,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苍凉。
他知道,楚国,完了。
最终,在一片混战中,楚军主将、支撑楚国最后脊梁的项燕,力战而亡,壮烈殉国。(注:按《史记》记载,项燕此战兵败自杀,此处采用力战而亡的说法以增强戏剧性。)
主帅战死,楚军彻底崩溃,大部分被歼,少数逃散。这场决定两国命运的决战,以秦军的完胜告终。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到处是倒伏的旗帜、散落的兵器和阵亡将士的尸骸。残阳如血,映照着这修罗场般的景象。不知从哪个角落,开始有被俘或幸存的楚兵,用低沉而悲怆的调子,唱起了楚地的歌谣。那歌声起初细微,渐渐汇聚,如同呜咽的江水,在血色黄昏中回荡。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悲凉的楚歌,仿佛在为败亡的祖国,也为捐躯的项燕将军,唱响最后的挽歌。
王翦立马于战场高处,听着那弥漫四野的楚歌,面无表情,只是淡淡下令:“清扫战场,整顿兵马,准备南下,直捣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