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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韩之战的后勤保障体系如同一张巨网,以咸阳为中心,覆盖关中,延伸至前线。每日涌入调度署的文书、数据浩如烟海,传统的记录方式很快显露出弊端。竹简笨重,记录繁琐,查阅核对更是耗时费力,几名书吏日夜不停地抄写、核算,仍赶不上信息涌入的速度,偶尔还会出现错漏。

李斯看着案头堆积如山、亟待处理的物资清单和运输记录,眉头微蹙。他深知,效率的迟滞在平时尚可容忍,但在争分夺秒的战争时期,任何微小的延误都可能被放大,影响前线战局。必须找到更高效的方法!

他回想起之前在丞相府推行户籍管理和曲辕犁时,那套自创的“表格”之法曾大大提升了效率。如今面对更为庞杂的后勤数据,或许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更深入的改良和应用。

他立刻召来了几名精于筹算、字迹工整的属吏,在调度署内辟出一间静室,亲自向他们传授一种更为系统的“新式记账法”。

他取过一块打磨光滑的大木牍,用毛笔在上面画出横平竖直的线条,将其分割成一个个整齐的方格。

“看这里,”他指着木牍解释道,“横向,可标注项目,如‘粮食’、‘箭矢’、‘草料’、‘药材’;纵向,可标注事项,如‘郡县名称’、‘征收数额’、‘已运数额’、‘在途数额’、‘库存数额’、‘接收签押’。”

他一边说,一边在相应的格子里填入示例数据。

“如此一来,某一郡县某种物资的征收、运输、库存情况,便在这一张木牍之上一目了然。无需再翻阅数卷乃至数十卷竹简,反复核对。”

属吏们看着那清晰明了的格子图,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方法看似简单,却将零散的信息进行了系统的归类和可视化,极大地简化了记录和查阅的流程!

“不仅如此,”李斯继续道,“对于每日往来运输的车队,亦可制作固定格式的‘验传’。其上标明车队编号、出发地、目的地、物资明细、押运人、出发日期等。抵达交接时,验收方只需核对实物与‘验传’是否相符,然后在对应栏目签字画押即可。一份‘验传’随车队走,一份存根留底。所有‘验传’存根,再按日期或车队编号排序归档,日后核查,便有据可查,责任分明!”

这便是原始的票据管理和台账制度!虽然受限于时代,用的还是木牍和毛笔,但其核心思想——标准化、流程化、责任化——已经具备了现代管理的雏形。

李斯还改进了核算方法。他统一了计量单位,并要求所有数据必须使用算筹进行双重核算,确保准确无误。对于大型粮仓的盘点,他甚至提出了“分区抽样核查”的思路,以点带面,提高效率。

新法一经推行,起初部分老吏还有些不适应,觉得过于“标新立异”,但很快,其带来的效率提升便征服了所有人。原本需要半天才能理清的郡县粮草报告,现在只需一刻钟便能在那清晰的表格上一览无余;原本容易混淆扯皮的运输交接,现在凭着那张小小的“验传”,责任清晰,纠纷大减;整体的文书处理速度提升了数倍,而且错误率显着下降。

调度署内,以往那种忙乱喧嚣的景象为之一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序的高效运转。属吏们各司其职,埋头于自己负责的表格和验传之中,整个后勤中枢显得井井有条。

消息很快传到了秦王嬴政耳中。嬴政对于前线战报和后勤保障极为关注,听闻李斯又弄出了提升效率的新法子,颇感兴趣,便轻车简从,亲临调度署视察。

当嬴政看到那挂在墙上、用大幅帛书绘制的、标注着各郡县粮草动态的汇总表格,以及属吏们案头那整齐划一、数据清晰的木牍台账和验传存根时,眼中不禁露出惊讶和赞赏之色。

他随手拿起一份验传存根,看着上面清晰的物资列表和交接双方的签名,问道:“此法,果真能省却许多繁琐?”

负责接待的官吏连忙躬身回答:“回大王,确是如此!以往核查一队物资,需调阅多卷文书,反复询问押运吏员,耗时良久。如今凭此一牍,片刻便可核验清楚,且责任分明,无人敢推诿塞责。李廷尉此法,于后勤调度,功莫大焉!”

嬴政微微颔首,又仔细看了看那汇总表格,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和符号,清晰地显示着各地粮草的征收、在途和库存情况,整个关中的后勤物资流动,仿佛都浓缩在了这一张图之上。

“好!好一个李斯!”嬴政抚掌赞叹,虽未多言,但那眼中的激赏之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李斯得知秦王亲临视察并对此新法表示赞许后,心中并无太多得意,反而更加惕厉。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灭韩之战不容有失,他的后勤保障工作,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他继续坐镇调度署,运用着这“新式记账法”,如同一位高明的乐师,精准地拨动着后勤这根关乎战争命脉的琴弦,确保前方的王贲大军,能够心无旁骛地挥出那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