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艉楼旗语——旗舰未央号前压,缓速接敌,准备劝降,其他各舰注意避让!”
青竹负手立于旗舰“未央号”的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海面上缭绕浓烟与橘红色的火光,深深吸了一口咸咸海风送过来的火油焦臭味。
他的嘴角就一直没压下去,只是强自装作风轻云淡,气定神闲。
负责传令的旗语兵大声应诺,手中彩旗翻飞,令号如风。
庞然大物一般的赤城号在波浪中缓缓推进,黑漆船身仿佛一头沉默的海兽,以无敌之姿压向那三艘落网的敌舰。
此刻,那三艘闽越残船已然是瓮中之鳖。
它们船身被浓烟熏黑,船帆残破,甲板上士兵勉强站着几人,盔歪甲斜,刀枪无光。
见到未央号靠近有人刚想搭弓,却被一旁同袍死死按住。
敌将立在船首,盯着青竹的战舰越逼越近,双手颤着,脸上汗水与灰渍被海风揉成一片。
有那郭北辰机灵的递上一个铜质开口喇叭。
青竹抄在手上掂量了一下,眼瞅着靠近敌舰不到一箭的距离,他开口喊道:
“对面的敌将听着!你们已经吴越国联合舰队被包围了!”
“赶紧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善待俘虏!”
“如果负隅顽抗,我军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喊完了这几声,青竹跟一旁的钱弗钩抱怨道:“相国教的这套词,喊起来也挺羞耻的。”
“老人家好诙谐吧。”钱弗钩又何尝不知道冯道喜欢用一些古里古怪的词汇,只能强行帮着老头子挽尊。
听着青竹声若洪钟一般的劝降话语,对面三艘船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主将,降吧!”半晌后,副将咬牙劝道,“再拖就是死路一条。”
敌将脸色铁青,良久,一把摘下头盔扔在甲板,抱拳高喊:“闽越水军都尉章恕,愿降!”
他身后士卒皆丢下兵器,纷纷伏地。
未央号上,青竹轻点下巴,命令旗语兵传令:“收降,缴械,全部驱赶上救生筏,由空置补给舰拖挂回明州港。”
钱弗钩看着闽越水军还勉强能浮在海面上的战船,问了一句:“那对面剩下的战船怎么处理?”
青竹一脸嫌弃的瞅了瞅,撇着嘴回道:“都破成这样了,还要怎么处理?就地凿沉了吧。”
“就说你们水师打仗不讲究,省着点火油用啊,挺好的三艘船,烧成这样,确实也没啥用了。”钱弗钩不无惋惜的说道。
青竹白了他一眼,知道老钱就这性子,也没理他。
收押俘虏,缴获军资这事自然不用青竹费心,这仗胜得这么轻松,一半源自八牛弩火器犀利,另一半自然是水师官兵这些时日不计成本的训练。
打完了仗,安置好俘虏,三副郭北辰又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火油弩的命中率大概齐统计好,呈交给青竹。
青竹拿着报表看了看,训练舰毕竟是从内河那边调过来的,不太适应海情,命中率才到四成,比起三艘主力舰训练时候六成多的命中率,确实要差上不少。
不过考虑到是头一次海面上实战,这个命中率勉强能接受。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交战,训练舰上的火油弩就消耗了两成,青竹也不免有些挠头。
好在远洋水师在明州港建立了后勤基地,这次派补给船押送俘虏回去,顺便多补充一些。
俘虏船刚一靠拢,便有一名被缚的中年将官在甲板上高声喊道:“我乃闽越都尉章恕,求见贵军主帅!”
别说这位叫章恕的都尉,名字倒还挺吉利,难怪能够统领一支水师。
青竹远远看了那人一眼,见其身形高大,眼神沉稳,倒也不是个庸才。
只是此时此地,自己打着的是“吴越国”水师的旗号,舰队上所挂军旗也沿袭吴越样式,青竹想了想还是不便暴露相国府的真实身份。
万一消息泄露,引起南朝诸国警觉,破坏了北七州的中立地位反而不美。
他便轻轻挥了挥手,道:“等到战事结束了再说,一个败军之将,哪那么多废话。”
押送兵得令,拱手退下,章恕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出口,只能怒目而立,被押往返程的补给船单独看押。
青竹站在指挥台上,看着海面上的浮木与缓缓下沉的敌舰,神色淡然,心中却做起了另一番盘算。
相国府这边新造的战舰威力巨大,老式的战船在三艘巨舰面前不堪一击,更何况自己还有秘密武器没有使用。
之前自己出于谨慎,没让吴越舰队一同开拔,现在想来,战术上可以调整一下。
不用全歼闽越水师,自己带着四艘巨舰直接堵着闽江出海口,往里推进。
待舰队直接拿下福州港码头,剩下攻城的事情,就交给吴越陆军处理。
这时候自己再到外海海面上警戒,防止后路被抄。
拿定了主意,青竹便自专,又签下三份军令。
一是,调明州港调吴越运兵船三艘、水师战舰两艘,速来与主力会合。
二是,补给舰运回的俘虏就地看押,不得虐待。
三是,直接发给驻扎在明州港的上清派闾丘云啸,让他多备急救药物,带自家道士加入吴越水师陆战队。
忙完了这些,青竹又下令,顺风南下五十里,就地驻锚一晚,军士们吃喝休整,召各船船长到旗舰参与军机。
是夜,海面风平浪静,月色如洗。
在闽江口百里之外的海域,四艘主力战舰依次驻锚,船身漆黑,犹如静卧的海上怪兽,甲板上火光点点,唯余哨兵船悄声巡逻。
军士们刚得了一场大胜,心气十足,饱餐了一顿饭食,卸下甲胄,或在船侧洗涤血迹,或三五成群围着木桶闲话。海风拂过战旗,卷动夜色里一片肃杀。
旗舰未央号的船长室内,灯火通明。
外间正当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檀木方桌,铺着新绘的福州布防图,纸面上密密麻麻,红蓝墨点交织,清晰标注出城垣、兵营、粮仓、水道、码头诸般设施,乃是潜伏在福州城中的细作,通过莳花馆的秘密渠道月余之前才交到杭州府的。
青竹独坐主位,身着素色单衣,一旁坐着吉隆、钱弗钩,三人俱是神色轻松说说笑笑。
“报,兖州号船长宋鲲求见大帅!”舱门外响起报名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