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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五代异闻録 > 第15章 能武,还得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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剡王石重裔大婚的第二天,青竹一大早起来,从被窝里拎出了德鸣,三下五除二,把他扔到院里练功。自己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揉着眼睛,坐到冯道对面吃早饭。

冯道悠哉悠哉的喝着小米粥,通知了他要出使北邦契丹之事。

青竹扒着指头算了算,自己四月下的山,这几个月以来,又是去洛阳,又是下江南,感觉认识了冯道以后基本上没咋安定过,不是在外出,就是在出苦力破案子,一天消停日子都没过过。

心念至此,青竹有些犯懒,说道:“北地苦寒,相爷您这个身子骨,非得冰天雪地的去北邦走这一遭?”

冯道哪里不知道青竹的心思,淡然笑道:“幽云之事不解决,朝中君臣心思都不安定。朝中不安定,那中原人心也不安定。虽说马上就要入冬,但是无妨,我一把老骨头还禁得住。横竖沿路多买些薪炭,总能对付过去。青竹啊,你知道咱们最不缺的是什么?”

青竹想了想,最不缺什么,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武艺,但说到冯道冯相国最不缺什么,他笑道:“相国最不缺的不就是银子。”

冯道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青竹笑道:“这话虽说没错,但还真不全对。国事之争,银钱只是其中之一,反倒在其次。”冯道话说了一半并未说全,有考教青竹的成分在里面。

青竹跟着老相国,仗也打过,出使也出过,有司裴赫陪着生意也沾手过,在冯道的书房也草拟过河运衙门的章程,面对冯道的考教,青竹晃了晃脑袋,又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揉着前额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除却银钱,那么镔铁算是一样,这是有钱也买不到。在跑马岭堡打仗那会,马康跟我说,能在战场上驼起全副盔甲骑兵冲锋的马也是宝贝,轻易买不到。那战马也算一项。老钱跟我说过,好的盔甲不好打造,需要熟练工匠制作。算起来工匠也是一种。还有啥,我一个道士天天操心这些天下大事合适么?”

冯道听一个点一下头,心想:这个小道士可以啊,有点悟性,罗列的几条都在范围之内,合情合理。正要夸奖他几句,又听青竹抱着脑袋抱怨。冯道面露不悦,哼了一声道:“你师父当年也这样,一心就想修道,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耐烦这些细务。”

青竹揉着脑袋,抱怨道:“天天想这个,与我道心有损。我们道门打坐,要的就是静空思虑,心神专注,内心宁静,杂念消融。您这厢天天要我学这些,什么河运条例,巡逻队操练手册,钱粮调度指南,货仓管理,南北货物特产地分布。哪一样跟我道门的教义宗旨也不符啊。”

冯道一听这个,想了想,好像最近这段时间给青竹安排的事务也确实多了些,再一想,这都是经邦治世的大学问,自己除了亲儿子谁也没传授过,这小子怎么敢视之如敝履,还不想学。

老相国把脸一沉道:“混账,这是对待学问的态度么?老夫传授给你的哪一门不是经邦济世的大学问,还挑三拣四的。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绝学,你还跟我这边推三阻四不肯学?真是岂有此理!”

青竹见老相国似乎真是动了怒,要说小道士这些日子在朝堂和天下间游历的久了,自然知道面前这位相国大人所言非虚,他连忙起身施弟子礼,道歉道:“相国伯父教训的是,青竹懈怠了。只是学了这些经世之学,小道我也没打算入仕途啊,学了这些,难不成您老还真能把相国的位子弄成家传世袭?再说了,家传世袭貌似也只能传给冯吉他们兄弟几个,到最后,我不还得回去继承我师父的衣钵。”

“你这个榆木疙瘩的脑子。”冯道站起身来,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拍了拍青竹的脑袋,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手指扒拉了一下,算了算自己的年纪,觉得还有些时日,便道,“整天就想着你师父那点产业,三清派很大么?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也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带你到北地看看,好好观摩一下,我跟你师父当年拼杀出来的结果。”

青竹闻言,冯相国这是话里有话啊,心念急转,问道:“相爷,您可把话说清楚了,合着我师父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产业?我原以为太清宫和即墨港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您的意思,还有好些事,师父他老人家瞒着我?”

冯道看着青竹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滴溜溜乱转,活脱一副突然知道自己家里有矿的滑稽表情,故意卖着关子说道:“老夫与你师父在二十年前纵横河北,马踏辽东,经过这些年经营,你自己去看了便知。”说完老相国拂了拂衣袖,转身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看着相国大人似乎不悦的样子,青竹一头雾水地回到房中,重重地坐在桌前,冯道那意味深长的背影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他拿起毛笔,心中思索:老相国暗暗点出当年与自己师父纵横天下,莫不是相国大人有一统的心思?

带着一腔疑惑,就着刚刚相国的话题认真的推算国事当中最重要的物资,他铺开宣纸,蘸足墨汁,开始一条条梳理。

青竹写下“战马”两字,眉头一皱,思绪转回过往。他亲眼见过金明池大营的马场,所谓沙陀精骑,所乘用的良马,个个膘肥骨壮,绝非普通的挽马、驮马,显然是专用的骑乘作战马匹。在南唐和吴越两国,即便是以水战优先,玄武大营和西湖大营也是圈了老大的地皮用做马场。他在旁边写下补充:“无战马,则军无力。战马者,军中命脉也。”写完之后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这一项怕是错不了。

第二项笔锋落下,黑墨晕开“钢铁”二字。青竹想到了当时在破五行奇案中,在汴梁城南群山里看到的兵器作坊,一整个山谷里立了上百座高炉,锻铁之声日日不绝。他缓缓写下:“军器之本。乱世当中,兵器甲胄尤为重要。无铁则无甲,无甲则无兵。”想了想,确实也挺周全,青竹暗自点点头。

光有钢铁也是不行,还得有人锻打,做成刀枪剑戟、盔铠甲胄,想到大晋朝惨死的将作监大匠沙勒塔,青竹带着无比的“缅怀”之意,一笔一划,细细写下“工匠”二字。青竹又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好像冯道对于工艺一事特别看重,居然还能写书信提醒钱镠王,“扞海石塘”的柱子里面要用三合土凝固。冯相国书香世家,怎么会对这样的东西有如此深刻的认知,应该也是没少搜罗天下匠人。

“乱世粮草为重,兵未动,粮先行。”青竹想了想,第四项写了一个粮草,跑马岭堡当中钱弗钩得意洋洋的说过,纯靠粮草,堡内支撑一年有余,所以那场守城仗打的悠哉悠哉,根本不担心外敌围困。他在旁加注:“兵者以粮为本,无粮则军无食,军无力,民亦无所归依。”

青竹回想起此番下江南,吴越国码头上见到成批的布匹被储藏在仓库中,他当时以为是为了商贸之用,如今才明白这些布匹也为兵士所需。他写道:“布匹可用于缝制军装,军需、被褥等皆出此处,甚至战时后勤所需,也早已备足。”

想到江南行,一直乘船,但是中原地区平原居多,河道不阔,难以走船,他想了想,写下“车辆船舶”,怕是两国交战这些能够提供长途机动运输能力的载具也是多多益善。

青竹正在房内冥思苦想努力用功,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就晃了过去,耳听庭院里小德鸣早课完毕,一张嘴,体内浊气排出,振动气管声带,犹如虎啸一般。

青竹对这个动静最为敏感,一听之下缓过神来,他放下笔,出了房门仔细观瞧了一番,却看见德鸣双手掌心相对,举过头顶,再缓缓放下,小家伙整个人沐浴在金黄的朝阳之下,像个小金娃娃似的。

德鸣收了功,一骨碌爬起来,原地蹦跳两下,觉得神清气爽,气脉通透。他回头看见师叔青竹正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便喜滋滋的跳了过来,正要得意的跟师叔汇报自己的心得。

突然小德鸣肠胃之间响动如同雷鸣,听的青竹哭笑不得,青竹走了几步迎上去,揉着他的小圆脑袋笑道:“昨晚在剡王府胡吃海塞了一个晚上,小肚子吃的溜圆,怎么不抗饿啊,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德鸣小手到了餐桌边上。

餐桌上还放着没撤走的馒头,德鸣一路走来,腹内饥鸣不绝,看见馒头伸手就抓了起来,往嘴里塞。青竹嫌弃的刮了刮他的小鼻头,笑道:“整个一个饿死鬼投胎,馒头凉不凉?相府的馒头跟别的地方不同,都有馅子,肉馅的馒头搁凉了不能吃,闹肚子,师叔让人给你热热再吃。”

德鸣哪管这些,三两下一个肉馅馒头已经下了肚,又抓起包在嘴里,这一口咬得大了些,小家伙梗着脖子硬往下咽,噎得直翻白眼。

看着德鸣没出息的样子,青竹也是直翻白眼,心想:这都开始筑基修炼了,怎么吃个馒头还这么急吼吼的,真没出息。

突然小跨院的月亮门洞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司裴赫刚进院门,看见德鸣原地站着翻白眼,小身子还一抽一抽的,以为他翻了什么病,抽了羊癫疯。

司裴赫三步两步跑了过来,问明了情况,没好气的先拿起桌上的茶水给德鸣灌下去,然后埋怨道:“你这个做师叔的怎么看孩子的?德鸣噎成这样也不知道给孩子灌杯水。”她回头又一根手指戳在德鸣的脑袋上,调侃道:“你也是,小饿死鬼投胎,吃个馒头,那么性急干嘛,你师叔又不跟你抢,噎得自己直翻白眼,这傻小子。”

虽说给司裴赫一顿说,自己顺着前心的德鸣一直嘿嘿傻笑,抄起第三个馒头,又往嘴里塞。青竹看不下去了,训斥道:“咱们炼气之士,哪能吃那么饱?吃得太饱,食道都塞满了,把气脉堵死,你晚课还做不做了?”

德鸣苦着脸放下馒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坐直身子,不再狼吞虎咽。

青竹手指轻敲着桌面,慢慢说道:“炼气士,讲究的就是‘通达气脉,流转无碍’。吃得太饱,肠胃负担过重,气血反而被调去消化,导致丹田气弱,你能从哪再变出丹田气来。”

接着,他又补充道:“再者,过饱会压迫胸腹,气息短浅,呼吸不匀。打坐吐纳时,气息运行不到腹部,气海的运转受阻,你修炼一周天的气收不回丹田,那不全浪费了。”

德鸣闻言瞪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司裴赫在一旁,听着青竹的讲述,用手指戳戳德鸣婴儿肥的小肚子,还真挺弹手。

看着司裴赫逗小德鸣,青竹继续显摆道:“最后一个要记住,吃得太饱,肚中胀气,胃气上逆,心火也会随之上升。长此以往,气浮不沉,五脏的火气散乱,气血外泄,修为反倒不进反退,容易损伤根本。”

话说德鸣刚刚筑基没多久,道藏上的字还没认全,一时半会儿哪里能理解青竹讲述的高妙内功心得,只是懵懵懂懂的点头称是,然后默默看了一眼桌上的餐食,撇着嘴,狠心回了自己的卧房。昨天闹洞房睡得太晚,今天又一大早起来练功,德鸣小道爷要回去补回笼觉了。

看着德鸣小小的身板背影竟然走出了略带萧瑟的感觉,青竹和司裴赫不禁相视莞尔,青竹习惯性的握住小裴姑娘的柔荑,小裴姑娘现在也是习惯了,并未挣扎。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暧昧,眼神之间你来我往,司裴赫受到昨天云婵大婚的感染,正准备翘起红唇突破一些禁忌。

谁料想青竹突然说了一声:“哎,我正好写了点东西你帮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