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指挥社展位周围,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只有全息沙盘上依旧在缓缓流淌的数据和逐渐黯淡下去的蓝色光点,证明着刚才那场电光火石却又一边倒的推演并非幻觉。
科里昂僵立在沙盘前,脸色由最初的震惊、不信,逐渐转为一种失血的苍白。他死死盯着那片代表着自己溃败的战场,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棕色短发,此刻似乎也失去了光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他引以为傲的战术素养,他赖以在指挥社乃至整个高年级立足的推演能力,在那记凶狠、精准、完全超出他认知范畴的“右勾拳”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那不是技巧的差距,那是维度上的碾压。
林风缓缓从控制席上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他走到科里昂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那失魂落魄的脸,语气里听不出什么胜利者的得意,反而更像是一种……客观的陈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你的战术,”林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看上去很扎实,跟做题似的,一板一眼,步骤清晰。”
他顿了顿,在科里昂以及周围所有竖着耳朵的指挥社成员脸上,看到了屈辱和不服。
“或许,”林风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科里昂最敏感的部位,“你该考虑转文员。那里更适合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你……!”科里昂猛地抬起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强烈的羞辱感让他浑身颤抖。转文员?这对一个立志成为舰队指挥官的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林风没有理会他的愤怒,他的目光越过科里昂,扫视了一圈那些之前还趾高气扬、此刻却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般的指挥社成员。他心中其实有更多的话想说。
他想说,战场从来就不是一个讲“标准”的地方。它混乱、血腥、充满偶然与欺诈。在千万年前的地球,那片孕育了无数战争艺术的土壤上,真正的军事天才们挥舞的是灵感与天赋,是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对人性与暴力最深刻的理解。那些能在军事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名字——孙武、克劳塞维茨、拿破仑、曼施坦因、朱可夫、李宗仁……有哪一个是依靠死记硬背“标准”成功的?
标准是基础,是骨架,但绝不是灵魂。战争的灵魂,在于打破常规,在于出奇制胜,在于对敌人心理和弱点的极致利用。
但这些话,他只能压在心底。他这个“先祖”的身份,是必须严守的秘密。过早暴露,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于是,他将所有的思考和评判,都浓缩成了那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杀伤力十足的“跟做题似的”和“转文员”。
他转身,不再看身后那片狼藉和那些复杂的目光,对着叶星瞳和里昂简单地说道:
“我看,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逛这个游园会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决断。
“这指挥社团,”他顿了顿,给出了最终的,也是毫不留情的评价,“也就那样了。”
一句话,如同最终的审判,将指挥社一直以来营造的精英光环,击得粉碎。
里昂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跟上林风的脚步,一边走一边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挠了挠头:“啊?这就不逛了?不去看看其他的社团了吗?冷兵器社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林风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答道,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冷兵器什么的我也不擅长。更不是技术型人才,不会开飞机、坦克、舰船。”
他的回答让里昂和叶星瞳都怔住了。在他们看来,林风拥有如此惊人的战术洞察力和指挥艺术,竟然声称自己“不擅长”其他军事领域?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谦逊?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傲慢?
只有林风自己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来自一个信息爆炸但个体知识有限的年代,他的优势在于对战争哲学和宏观战术的理解,在于那种被这个和平时代所遗忘的、源自生存本能的狠辣与决断。至于具体的、需要长时间沉浸练习的格斗技巧,或者操作复杂未来兵器的技术,他确实是个门外汉。
他的专长,是指挥,是战略,是“将帅”,而非“将兵”。
三人穿过依旧有些呆滞的人群,离开了指挥社的展位,将身后的议论纷纷、惊愕目光以及科里昂那怨毒又不甘的眼神,统统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