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底的低鸣还在响,像是地底下有东西要钻出来。我手指悬在蓝色选项前,锈剑自动对准了“Y”,可我心里发沉。
谢清歌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腕,力道没松。她眼神盯着那行字,嘴唇抿成一条线。
就在这时,全息影像动了。
玄霄子的脸裂开一道缝,不是画面卡顿,是整张脸从中间撕开,像被人用刀划破的画皮。接着,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这声音不像是人发的,也不像系统播报,低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系统崩溃……三界轮回开启……法则失衡……重启失败……”
我愣住。
这不是警告,也不是提示。这是记录。一段被压住的日志,现在因为锈剑的“逆”字纹干扰,自己冒出来了。
谢清歌猛地抬头看我:“它在说真话?”
我没回答。因为我看见影像表面开始闪动符文,一层盖一层,像是有人在拼命修补漏洞。那些符文是黑的,边缘带着红光,一出现就往影像里缩,想把这段话吞回去。
我知道这是什么。
系统在删数据。
下一秒,眼前炸出一行血字。
【抹杀程序已启动】
字是浮空的,红得发紫,每一个都像刚从伤口里挤出来的。它们排成一列,绕着悬浮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我面前,正对着我的眼睛。
我后背一紧,体内的经脉突然烧起来。不是之前那种预兆性的热,是实打实的痛,像有火在血管里跑。我咬牙撑住,雷角还在手里,锈剑插在地上,剑身微微震。
谢清歌已经松开了我的手。
她退了半步,抬手把唇贴上箫孔。指尖一抹,血涂进第七孔。她没吹,只是轻轻呼了口气,一道极细的音丝飘出去,缠在影像外围。
音丝碰到影像的瞬间,那层黑符文抖了一下。
裂了条缝。
就在裂缝中间,有一点银光闪了一下。很小,但足够显眼。像是藏在墙里的钥匙,被人不小心碰到了。
我盯着那点光。
这不是代码,这是引子。真正的信息不在画面里,在声波里。刚才那段话不是随便播的,它是触发器。
可我还没来得及动,地面猛地震了一下。
比刚才狠多了。四面八方裂开十几道口子,灰白色的丝线爬出来,转眼长成带刺的藤蔓,朝我们围过来。这些不是幻象,是实体化的清除程序,专门对付入侵者。
谢清歌的音丝晃了晃,差点断。
她脸色白了一下,但没停。箫声终于响了,很轻,只有两个音,却让屏障稳了一瞬。
就这一瞬,我动了。
我抽出雷角,不再管那个蓝色按钮,转身一刺,直奔全息影像的发声位置——它胸口那片扭曲的光影。
雷角扎进去的刹那,影像猛地抽搐。
“系统崩溃……三界轮回……”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声音变了,像是卡带的老录音机,断断续续。
然后,整个画面爆开。
不是炸碎,是像水泡破了,一层层往外翻,露出后面的东西——一片流动的符文层,银灰色,排列方式我从没见过。它们不是按阵法走的,更像是某种语言,写在虚空里的句子。
谢清歌的箫声跟着变调,音丝缠上去,把那片符文框住。可她的嘴角已经开始流血,一滴一滴落在箫身上。
我知道她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锈剑突然震动。
剑柄上的红布裂开更大,那半块残玉完全露出来,“逆”字一闪一闪,频率越来越快。紧接着,黑袍人的虚影浮现在剑边。
他已经没有身体了,只剩一张脸和一点意识,勉强成形。
他看着我,嘴动了动。
“影像……是容器……”声音断得厉害,“代码在声波里……刺它!”
我懂了。
不是用雷角刺画面,是用锈剑刺声音的源头。那段话本身就是密钥,只要打断它的传播路径,就能逼出原代码。
我甩手扔开雷角,一把抓住锈剑。
剑身烫得吓人,但我没松。我调转剑尖,对准影像发声的位置,狠狠捅了进去。
剑尖触到那团扭曲光影的瞬间,整个空间静了。
连清除程序的藤蔓都停了。
下一刻,电光炸开。
是从锈剑里冲出来的,银灰色的雷,不像我平时用的那种紫色。它顺着音丝往上爬,钻进符文层,像电流接通了断路。
轰的一声,原初代码从影像内部喷出来。
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是一整片符阵,像星河倒灌,悬在空中缓缓旋转。那些线条古老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每一道都带着重量,压得空气都在抖。
我抬头看着,脑子一片空白。
这就是最初的法则。不是仙门编的,不是系统管的,是这个世界最开始定下的规矩。
可它为什么会被封在一段语音里?
我还没想明白,清除程序反扑了。
黑色锁链从虚空伸出,目标不是我,是那片符阵。好几条同时扑过去,想把它缠住拖走。还有更多的藤蔓转向锈剑,像是要把这把“逆”之载体彻底毁掉。
谢清歌咬牙,强行吹出半阙《九幽证道曲》。箫声带着血气,裹住符阵边缘,让它没被立刻扯散。
我来不及多想,把锈剑往地上一插,剑身“逆”字爆亮,一圈灰金色的光扩散出去,暂时挡住了锁链。
然后我伸手,把雷角捡了起来。
这一次,我不是用来攻击。
我把雷角贴在左臂经脉上,深吸一口气,主动引导那股原初代码流进来。
不是吸收,是过载传导。
代码一入体,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经脉胀得快要炸开,骨头缝里都在响。可我知道不能停,只要我不断,它就不会被系统完全回收。
谢清歌的箫声开始发颤。
她单膝跪地,箫横在腿上,手还在按孔,但血从指缝里往下滴。她的呼吸很乱,可音律没断。
符阵还在空中,摇摇欲坠。
黑袍人的虚影站在锈剑旁边,已经快看不清了。他的脸一点点碎,像信号不良的投影。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
嘴唇动了动。
“别信……它给你的每一条‘真’情报……有些是它编的……为了让你别往这儿走……”
话没说完,整个人散了。
风一吹,没了。
只剩那把锈剑,插在台上,剑身微颤。
我站在原地,两条手臂都在抖。一边是原初代码的洪流,一边是清除程序的灼烧。两边都在抢我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可我还站着。
谢清歌抬起头,看我。
她眼里没有怕,只有一股狠劲。
“还能撑多久?”她问。
我张嘴,喉咙干得发疼。
“不知道。”
我说完,把雷角举了起来。
不是对着敌人,是对着那片悬浮的符阵。
我要把它钉住。用我的身体当导线,用雷角当锚点,哪怕只能多留一秒。
我的手抬到一半。
台子底部的低鸣又来了。
这次更近,像是从我们脚下直接传上来的。整个悬浮台开始倾斜,四角翘起,中间塌陷。符阵晃了一下,边缘开始崩解。
谢清歌的箫声猛地拔高。
她用尽最后力气,吹出一个长音。
音波撞上符阵,硬生生把它推回原位。
可她的鼻血也下来了,顺着下巴滴在箫身上。
我咬牙,把雷角狠狠刺向空中。
电光炸裂的瞬间,我看见符阵中心有个标记。
很小,藏在一堆符文里。
我认得。
那是糖葫芦串最后一颗珠子的形状。
原来它从来不是钥匙。
是坐标。
标的是谁在用这套系统。
是谁被选中当替身。
是我的名字。
我的手还在往前送。
雷角离符阵还有半寸。
台子突然塌了一角。
地面裂开大口,一股吸力从下面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爬上来。
谢清歌的箫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