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歌站在碎碑中间,双臂张开,脸上带着笑。一粒光点碰了她的指尖,她身体晃了一下,但没倒。
我看得心口发紧。那些碎片本来是要吞了她,可她不躲,反而迎上去。她不是在吸收,是在让它们记住她是谁。
黑袍人抓着我的胳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别过去,结界撑不住了。”
我没理他,甩开他的手往前冲。右臂的裂痕已经爬到肩膀,蓝光在里面窜动,像是要钻进脑子。我顾不上这些,扑到谢清歌身边,单膝跪地。
雷角只剩半截,卡在守卫胸口那枚“玄”字印里拔不出来。我现在手里的是断柄,尖端崩裂,电弧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但我还剩这个。
我把断角插进地面,双手按住断裂处。掌心被锋利的边缘割破,血顺着角身流下去,渗进泥土。
头顶的星海开始颤动。
那些飞舞的法则碎片突然停了一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接着,有几粒转向我这边,缓缓飘来。
“你在做什么?”黑袍人在后面喊。
我没答话。闭上眼,脑子里翻出三百年前的事。那天我在终南山顶渡劫,天雷劈下来,我伸手去接。那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天生引雷,只觉得那雷……认我。
我咬破舌尖,嘴里一股腥味。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雷随心动,万法归墟。”
雷角猛地一震,断口处爆出一串细小的电火花。紧接着,一道极细的紫线从角尖射出,勾住最近的一块碎片,把它拉了过来。
成功了。
我睁开眼,继续念。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雷起于虚,行于无,藏于神。”
每说一句,雷角就多一分力。电弧变粗,颜色由白转紫,再转深蓝。周围的碎片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开始绕着雷角打转。
谢清歌还在原地站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一粒碎片已经贴上她眉心,微微发亮。
不能等了。
我一把抽出雷角,转身扑向她。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把断角抵在她后颈。
“忍着点。”我说。
电流从雷角涌出,顺着她脊背往下走。她浑身一僵,牙关咬得咯咯响。眉心那块碎片“啪”地弹开,摔在地上碎成粉末。
她睁眼瞪我,呼吸急促。
“我不是让你记住它们吗?”她声音发抖。
“现在轮到它们记住我。”我松开她,退后两步,举起雷角对准天空,“而且,老子不想当谁的药,也不想做谁的棋子。这规则——”
我顿了一下,把全身力气灌进手臂。
“——我来定。”
雷角爆发出刺目强光,一道粗壮雷柱从星海深处劈下,正中角尖。我整个人被掀得离地三尺,又重重砸回地面。
骨头像散了架。
可我知道不能停。趁着雷势未消,我拖着身子爬起来,把雷角再次插进地里。这一次,我不再念口诀,而是直接用魂魄去撞那些碎片。
一块、两块、十块……
它们挣扎,反抗,有的甚至反过来往我身上钻。左腿一阵麻木,低头看,皮肤底下浮出蓝纹,正往上爬。
我抬手给自己大腿狠狠一拍,把那股劲震散。
“再来!”我吼了一声。
雷角嗡鸣不止,周围的碎片终于开始排成环形,围着中心缓缓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光晕连成一圈,像轮子一样转个不停。
黑袍人拄着锈剑站到旁边,脸色比纸还白。他左腿已经透明到底,风吹一下都在颤。
“你疯了。”他说,“这不是你能掌控的东西。”
“那又怎样?”我盯着那圈飞旋的光,“我要活,就得抢。”
话音刚落,雷角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碎片在同一刻停下,然后齐齐转向角尖,像潮水般涌来。
我闭眼,双手死死按住角身。
轰!
一股热流从地底冲上来,直奔头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炸开了。不是痛,也不是爽,是一种……重生的感觉。
雷之法则,成了。
天空裂开一道缝,紫色极光从里面倾泻而下,像瀑布一样盖住整个战场。我抬头看着那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谢清歌站在我旁边,脸上冻伤正在消失,肤色一点一点恢复红润。她抬起手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没说话。
黑袍人低头看自己的左腿。数据扩散停了,裂痕边缘泛起一层淡淡的金纹,像是被什么东西修补过。
他握紧锈剑,指节发白。
“你不该这么做。”他看向我,“新法则一立,旧秩序就会反扑。你等于在它心口捅刀。”
我抹了把脸,雷角还在手里,温顺得像条熟睡的蛇。刚才那股狂暴的力量,现在安安静静趴在里面。
“我知道。”我说,“但它已经捅了我三百多年。”
谢清歌忽然动了。她走到我面前,伸手碰了碰雷角。指尖刚触到角身,一丝紫电跳出来,在她皮肤上划了道浅痕,又立刻消失。
她收回手,看了我一眼。
“下次别擅自替我做决定。”她说。
“那你刚才笑什么?”
她没答,转身走开两步,把玉箫重新系回腰间。
我低头看雷角。断口处竟然在缓慢愈合,裂痕一点一点收拢,像是有生命在修复它。
星海还在震动,但节奏变了。不再是那种混乱的翻滚,而是有规律地起伏,像心跳。
黑袍人突然抬手,指向远处。
我顺着看去,那边原本立着一座残碑的地方,地面开始隆起。石头还没成型,但轮廓已经能看出是个碑的样子。
新的法则碑,正在生成。
“它接受你了。”黑袍人说。
“不。”我摇头,“它只是暂时认这个规则。真正的问题还没来。”
谢清歌走回来,站在我另一边。
“什么问题?”
我看着那块正在升起的石碑,轻声说:“一个规则立起来,就得有人守。现在我是立规则的人,接下来——”
话没说完,雷角突然一震。
我低头,发现角尖正对着地面,而地底深处,传来一阵震动。不是来自星海,也不是来自碑林。
是下面。
有人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