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半仙儿传 > 第3章 赤身应谶语,祸兮福所倚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3章 赤身应谶语,祸兮福所倚

书接上文。咱说这李采臣,在鸡毛小店里被那算命瞎子一句“一丝不挂,方能出头”的谶语给搅得半宿没睡踏实。他翻来覆去烙饼,脑子里一会儿是那瞎子神神叨叨的脸,一会儿又是怀里那三块沉甸甸的袁大头。

人就是这么个怪脾气。穷的时候,想的是下一顿在哪儿;这兜里一有了钱,反而心里头发虚,觉得不踏实。

第二天日头刚冒尖,李采臣就醒了。他揣着那三块大洋,心里头总觉得跟揣了三块烫手的烙铁似的,这钱来得太脏,带着晦气,让他这苦惯了的命有点“镇”不住。他翻来覆去地琢磨:“不成,我得凭自个儿的力气,去挣几个“阳间钱”回来,压一压这晦气,这心里头才叫一个踏实!”

他这念头刚起,街口一个穿着管家服饰的人就扯着嗓子喊上了:“有扛活儿的吗?北门里张大户家搬家,人手不够,给二十个铜子儿!”

嘿!李采臣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力气活!他把那三块“晦气钱”往怀里最深处塞了塞,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去,高高地举起手:“有!我!我去!”

这一天,李采臣可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搬箱子,挪柜子,扛桌子,抬椅子,汗水就跟不要钱的自来水似的,从头顶一直流到脚后跟,把那身本就破烂的衣裳浸得透透的,紧紧地贴在身上。他心里这个痛快啊,觉得这流出去的每一滴汗,都在帮他“洗”掉那笔横财带来的不安。

等到日头偏西,活儿总算是干完了。李采臣饿了一整天,早就前胸贴后背了,走到管家面前。管家从钱袋里数出二十个铜子儿,却不是递给他,而是直接放在了门房的窗台上,然后拿眼角瞥着他,用下巴朝钱的方向扬了扬,不耐烦地说道:“数数清楚,赶紧走吧。”

李采臣赶紧走过去,一个一个地把铜子儿拿了起来,揣进怀里。他接过这凭力气挣来的“阳间钱”,跟怀里那三块大洋一并排揣好。嘿!这下心里舒坦了!三块是“横财”,二十个子儿是“正财”,阴阳调和,这运道,稳了!

他揣着这笔“巨款”,空着肚子走在傍晚的天津卫街头,腰杆子都比平时直了三分。

可他低头闻了闻自个儿,一股子汗馊味儿直冲鼻子。干了一天的活,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得紧。这要是直接去喝酒吃肉,那香味儿都得让自个儿这身馊味儿给玷污了。

“不成,得先洗洗。”李采臣打定了主意。上澡堂子?那可不成,他舍不得。他眼珠一转,想到了个好去处——城外的大清河。那儿水既干净,又不要钱。

说干就干,他奔着城外就去了。到了河边,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四下里看了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这才放心地把衣裳脱了下来,连同那三块大洋和二十个铜子儿,都仔仔细细地包在褂子里,找了棵歪脖子柳树,把衣裳包往那粗壮的树杈上一挂,稳稳当当。

做完这一切,他活动活动手脚,“噗通”一声,就扎进了清凉的河水里。

“嘿!痛快!”

冰凉的河水瞬间冲走了他一身的疲惫和暑气,那叫一个舒坦。他在水里打了好几个滚,又搓掉身上好几斤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轻省了不少。洗干净了,他心满意足地往岸上走,心里还盘算着猪头肉的滋味呢。

可等他站在岸上,准备去拿衣服的时候,他人傻了。

衣服呢?!!!

没了!

刚才挂得好好的歪脖子柳树上,此刻空空如也,连根毛都没剩下。

“哎?我衣服呢?”李采臣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他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这棵树啊!刚才明明就挂在这儿的!

“谁啊?谁跟我开这玩笑呢?”他扯着嗓子喊,“哥们儿!别逗了啊!快把衣服还我,我这还急着去吃肉呢!”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芦苇荡的“沙沙”声。

李采臣这下可慌了神,心里头“咯噔”一下。这哪是开玩笑,这是碰上“佛爷”(小偷)了!他急得原地直蹦高:“出来!我看见你了!你给我出来!”

他这纯粹是诈唬,这荒郊野岭的,他上哪儿看人去。他这么一嚷嚷,非但没把贼喊出来,反倒惊起了一滩水鸟,“扑棱棱”地飞走了。

“来人呐!抓贼啊!”他又喊。

可转念一想,又赶紧捂住了嘴。别来了!这光着屁股蛋子站在这儿,来人了算怎么回事?让人瞧见了,他李采臣以后还怎么在天津卫地面上混?

这不像话呀,大老爷们儿一个,赤身露体地站在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不要了亲命了吗?他羞愤交加,一转身,“噗通”一声,又跳回了河里。

好歹,这水还能给他当条裤衩穿。

他站在齐腰深的河水里,晚风一吹,吹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他这叫什么命啊!好不容易挣了点钱,说要改善改善生活,结果倒好,连带着身上最后那身行头,让人一锅端了。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了他的脑海。

那老瞎子……

那算命瞎子说的话,在他耳朵边上嗡嗡作响。

“你什么时候……一丝不挂,就出头啦!”

李采臣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可不就是一丝不挂吗!从头到脚,连根线头都没有!

他娘的!真让那老瞎子给说着了?

可这是出头吗?这他娘的是出殡啊!他欲哭无泪,心里边不是滋味。你看我这个命啊,活该!我就是这个命!过去人他有这个认识,一辈子受穷,就是穷命,发不了财。

他越想越觉得窝囊,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死了算了!淹死在这河里,也比光着屁股走回城里强!

想到这儿,他心一横,眼一闭,“咕咚”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可他忘了,他从小在河边长大,水性好得很。他一个猛子扎下去,想往河底最深处钻,可水性太好,手脚一扑腾,没往下沉,反倒“噌”地一下窜出去老远。等他再一抬头,好嘛,稀里糊涂都快到对岸了!

这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他累得气喘吁吁,趴在水里,眼泪都快下来了。

“老天爷啊!我怎么死都这么难啊!”他仰天长啸。

正说着呢,就从那河的上游,飘飘荡荡地过来一条小船。船头上站着一个妇人,看着有二十八九岁,三十岁上下的光景,穿着一身粗布的衣裳,手里拿着竹篙,正一下一下地点着水。

那妇人看见了他,远远地就喊上了:“哎!河里那人!你怎么不上来啊?莫不是……不会游水吧?”

李采臣又羞又恼,把头埋得更低了,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我太会游了!你快走!快走!”

这人到了绝境就怕人问,尤其怕人问得热乎。那妇人看他这样,非但没走,反而把船靠得更近了,语气里带着关切:“你这大老爷们儿,泡在水里算怎么回事啊?是遇上嘛难事儿了?”

就这两句热乎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就捅开了李采臣心口窝里那个叫“委屈”的锁头。他再也绷不住了,带着哭腔喊道:“姐姐!您甭管我了,我活不了啦!”

“嗨!你瞧你这话说的!”妇人把船停稳了,看着他,“你怎么就活不了了?你要嘛呀?你怎么了?”

李采臣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我……我要裤子!”

那妇人先是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又很快收住了,说道:“嗨,多大点事儿,没裤子就寻死啊?你等着。”

说着,她转身进了船舱,不一会儿,还真就拿了条裤子出来,团成一团,朝岸边一扔:“你接着!赶紧上岸穿上吧,水里凉!”

李采臣接过那条从天而降的裤子,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谢谢您!您……您是好人!”他手忙脚乱地爬上岸,躲在柳树后头,三下五除二就把裤子给穿上了。

那妇人又从船舱里拿出一件小褂和一双布鞋:“这还有上衣和鞋,也给你吧。是我那亡夫的,留着也是个念想,总比让你冻着强。”

李采臣穿戴整齐,走到船边,对着那妇人深深地作了个揖:“大姐,这救命之恩,我……我李采臣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啊!”

列位您想啊,这人要是走了运,真是挡也挡不住。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李采臣这福气,来得未免也太奇了。许是那道没要了他命的天雷,真就把他那二十多年的穷命给劈开了窍,把这天大的好运道,连带着这水灵灵的俏佳人,一并给劈到他跟前来了。这其中的因果,怕是连那算命的瞎子,也得再掐算上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