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平原上，风都是静止的。四道目光死死锁在凌昊身上，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大概已经被剁成臊子了。
“凌昊，”李霸山战戟顿地，震起一圈灰尘，“这回可没地方跑了。”
“跑？”凌昊掏掏耳朵，“李统领，你台词能不能换换？我都听腻了。”
旁边云芷冷着脸：“跟他废什么话，动手。”
两个圣族修士对视一眼，默契地往侧翼挪了挪——打算捡漏。
凌昊左右看看，忽然笑了：“我说四位，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李霸山警惕。
“这里，”凌昊指了指脚下，“是归墟之门的考验空间。你们确定要现在打？万一打着打着，考验开始了，咱们全得完蛋。”
四人一愣。
好像……有点道理。
“少唬人！”一个圣族修士色厉内荏，“先拿下你再说！”
“就是！”李霸山嘴上硬，脚步却悄悄慢了半拍。
就在这微妙时刻——
嗡！
九座石碑中的第三座，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光芒如潮水般扩散，瞬间笼罩了整片平原！
“考验开始了！”远处有人惊呼。
凌昊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四周景象已经变了。
灰色平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菜市场？
不对，是幻境。但这也太离谱了：周围是嘈杂的叫卖声，摆摊卖灵草的法修、吆喝炼器材料的壮汉、甚至还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
而凌昊自己，正站在一个摊位前，手里还拿着把破扇子。摊位上摆着几块灰扑扑的石头，旁边立着牌子：“上古源石，开出来就是缘。”
“……”凌昊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嘴角抽搐，“这考验……是让我体验生活？”
“走过路过别错过啊！”隔壁摊位的胖大婶冲他喊，“小哥，买块源石玩玩？说不定开出仙器呢！”
凌昊还没说话，旁边突然传来熟悉的怒吼——
“本将的黄金战甲呢？！”李霸山的声音。
转头一看，乐了。
只见李霸山穿着一身油腻腻的屠夫围裙，手里拎着把剁骨刀，正站在一个猪肉摊后，对着面前半扇猪发愣。
“李统领，改行了？”凌昊忍笑打招呼。
“凌昊？！”李霸山看到他，又看看自己这身打扮，脸黑如锅底，“这什么鬼地方！”
另一边。
“我的月华仙裳……”云芷颤抖的声音传来。
这位月神殿高冷仙子，此刻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村姑衣裳，头上还包了块头巾，正蹲在一个菜摊前卖大白菜。
“新鲜白菜，两文一斤。”她机械地重复，眼神死灰。
两个圣族修士更惨：一个变成了耍猴的江湖艺人，正被猴子挠脸；另一个成了算卦的半仙，摊前横幅写着“不准不要钱”。
“哈哈哈哈！”凌昊实在没忍住，拍着大腿笑起来，“归墟之门……有品味！”
“笑什么笑！”李霸山气得一刀剁在案板上，猪肉乱颤，“肯定是你搞的鬼！”
“关我屁事，”凌昊耸肩，“我也在卖石头呢。”
正说着，那胖大婶又凑过来：“小哥，买块石头呗？给你便宜点。”
凌昊瞥了眼摊位上的“上古源石”，神识一扫——全是普通花岗岩，还是劣质的那种。
“大婶，”他诚恳道，“你这石头，砌猪圈都嫌糙。”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大婶叉腰，“不买别捣乱！”
话音刚落，整个幻境突然一震。
所有摊贩、行人同时停下动作，齐刷刷转头，看向九座石碑的方向。
一个苍老、淡漠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响起：
“第一重考验：心性。”
“于红尘俗世中，守本心，明真我。”
“时限：一炷香。”
声音消失的瞬间，幻境开始变化。
菜市场还是那个菜市场，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起来。
“小哥，”胖大婶舔了舔嘴唇，声音变得阴森，“买块石头吧……不买的话，就把你的心……给我看看？”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甲暴涨三尺，抓向凌昊胸口！
几乎同时，李霸山那边的半扇猪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一只浑身流脓的怪物，扑向他！云芷摊上的大白菜长出獠牙，菜叶子变成触手！耍猴的圣族修士，那只猴子体型暴涨三倍，反过来追着他咬！
“卧槽！”李霸山一刀劈开猪怪，溅了一身腥臭液体，“这什么玩意儿！”
“是心魔幻象！”云芷挥袖震开白菜触手，脸色难看，“攻击我们内心最薄弱之处！”
“那为什么我是卖猪肉的？！”李霸山一边砍一边吼，“我内心薄弱点难道是猪肉？！”
“可能你上辈子是屠夫。”凌昊还有空接话，他侧身躲开胖大婶的爪子，反手一扇子拍在她脸上——啪！大婶惨叫倒飞。
“你这扇子……”李霸山瞪眼。
“摊位上随手拿的，”凌昊看了看破扇子，“还挺顺手。”
正说着，整个菜市场的所有“人”，全都变了。
卖糖葫芦的老头变成三头六臂的魔物，耍把式的壮汉浑身长出骨刺，连地面都裂开，伸出无数苍白鬼手！
“太多了！”一个圣族修士惨叫，他的算卦摊被鬼手拖进地底半截。
“聚拢！背靠背！”李霸山这时候倒显出将领素质，虽然打扮滑稽，但命令下得果断。
云芷和两个圣族修士下意识靠过去。
凌昊没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凌昊！过来啊！”李霸山急吼。
“不急，”凌昊看着蜂拥而来的魔物，“我在想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考验叫‘守本心’，”凌昊说，“那如果我的本心就是……”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
“干翻一切呢？”
话音落下，他手中破扇子“嘭”地炸开，化作一团混沌气流！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寸寸碎裂，露出原本的青衫。
混沌道胎，解封！
嗡——
灰色的混沌气流以他为中心炸开，所过之处，魔物如冰雪遇阳，惨叫消融！连那些鬼手都迅速缩回地底！
“靠！”李霸山看得眼直，“这小子作弊吧？！”
“不是作弊，”云芷眼神复杂，“是他的‘本心’……太纯粹了。”
纯粹到，除了守护与变强的执念，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可供心魔侵蚀。
幻境开始崩塌。
菜市场、魔物、摊位，一切如镜花水月般碎裂。
几人重新回到灰色平原，还站在原来的位置。
第三座石碑的金光缓缓黯淡。
“第一重考验通过。”那淡漠声音再次响起，“通关者：凌昊。”
“其余四人，心性有瑕，扣减灵力三成，以作惩戒。”
“什么？！”李霸山四人同时感觉体内灵力被强行抽走三成，气息骤降！
“不公平！”一个圣族修士跳脚，“凭什么他只用一个幻境，我们要被扣灵力？！”
“可能因为你们内心戏太多。”凌昊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心情很好。
“你！”李霸山想骂人，但灵力被扣，底气不足了。
这时，第二座石碑亮起银光。
“第二重考验：战力。”
淡漠声音毫无感情：
“于同境之中，战而胜之。”
“规则：随机匹配对手，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现在开始。”
银光扫过平原，凌昊只觉得身体一轻，被传送到了一座擂台上。
擂台不大，百丈见方，四周有透明结界。
而他的对面……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李霸山仰天大笑，提着战戟踏上擂台，“凌昊！这回看你往哪跑！”
“哦？”凌昊挑眉，“李统领，你灵力只剩七成了，确定要打？”
“七成也够收拾你！”李霸山嘴上硬，心里其实有点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擂台下，云芷和两个圣族修士也出现在观众席——看来是被淘汰了，只能观战。
“开盘了开盘了！”不知哪来的声音，居然在擂台边幻化出一个赌桌，“押李霸山赢一赔一点二，押凌昊赢一赔三！”
“……”凌昊无语，归墟之门还挺会玩。
“我押李霸山！五百灵石！”一个圣族修士立刻掏钱。
“我也押李霸山！”另一个跟上。
云芷犹豫了一下，居然也押了李霸山——看来对凌昊的怨念很深。
“没人押我？”凌昊看向赌桌。
“我押凌昊。”一个清冷女声响起。
众人转头，发现守月派的云薇不知何时也到了观众席，正放下一个储物袋：“一千灵石。”
“云薇你疯了？！”云芷瞪她。
“我觉得他能赢。”云薇淡淡道。
“谢谢信任。”凌昊冲她点点头，然后看向李霸山，“李统领，听到了？赔率一赔三呢，你要不要也押点？押你自己赢，稳赚不赔。”
“少废话！”李霸山恼羞成怒，“接招！”
他不再犹豫，战戟一挺，金色仙光爆发——虽然灵力被扣，但元婴后期的底子还在，这一戟威势惊人，戟尖撕裂空气，直刺凌昊咽喉！
“来得好。”凌昊不闪不避，右手虚空一抓，混沌气流凝聚成一柄灰色长剑，迎戟而上！
铛！！！
剑戟相交，火星四溅！
李霸山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发麻，心中骇然：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李统领，没吃饭？”凌昊轻笑，手腕一抖，剑身贴着戟杆滑削而上，直削李霸山手指！
李霸山慌忙撤戟，凌昊却如影随形，剑招一变，化削为刺，直取他胸口空门！
“金甲护体！”李霸山低喝，体表浮现一层金色甲胄虚影。
嗤——
混沌剑刺在金甲上，竟如同热刀切黄油，轻易刺入半寸！
“什么？！”李霸山吓得魂飞魄散，这金甲护体可是他压箱底的防御神通，竟然挡不住？！
他急退，凌昊却不给他机会，剑势连绵不绝，每一剑都精准点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节点上，打得他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台下观众都看傻了。
“这、这真是金丹打元婴？”
“李霸山被压着打啊！”
“我的灵石……”押李霸山的圣族修士脸绿了。
云芷脸色也不好看。
只有云薇，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擂台上，李霸山越打越憋屈。他灵力本就只剩七成，又被凌昊这种诡异打法克制，十成实力发挥不出五成。
“凌昊！有本事正面硬刚！”他怒吼。
“行啊。”凌昊忽然收剑，后退三步，“给你个机会。”
李霸山一愣，随即大喜，以为凌昊托大，立刻蓄力，战戟高举，全身金光凝聚于戟尖——
“霸山——断岳斩！！！”
一道数十丈长的金色戟芒，携开山断岳之势，劈头斩下！
这一击，他用了全力！
台下众人都屏住呼吸。
却见凌昊不慌不忙，抬起左手，掌心向上。
混沌气流疯狂旋转，形成一个灰色漩涡。
戟芒斩入漩涡——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就那么……消失了。
被混沌漩涡吞得干干净净。
“嗝。”凌昊甚至还打了个假嗝，“味道一般，下次多放点灵力。”
李霸山呆立当场，世界观碎了。
“打完了？”凌昊看着他，“那该我了。”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李霸山面前，右手并指如剑，点在他丹田处。
“封。”
一股混沌之力涌入，瞬间封锁了李霸山全身经脉灵力。
李霸山闷哼一声，软软倒地，动弹不得。
“第二场，凌昊胜。”淡漠声音宣布。
赌桌那边“叮当”作响，云薇的一千灵石变成了三千。押李霸山的三人，脸黑如炭。
凌昊跳下擂台，冲云薇点点头：“谢了。”
“不用，”云薇收起灵石，“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正说着，第三座石碑亮起紫光。
“第三重考验：悟性。”
“参悟石碑道韵，悟透者，可入下一关。”
“时限：半个时辰。”
九座石碑同时亮起，每座石碑上的图案开始流动，散发出玄奥的道韵。
众人连忙各自找了一座石碑，盘膝参悟。
凌昊选了最中央那座——上面的图案最复杂，像是一团纠缠的星云。
他刚坐下，旁边就凑过来一个人。
是云芷。
“凌昊，”她压低声音，眼神闪烁，“我们合作如何？”
“合作？”凌昊似笑非笑，“云芷仙子，刚才你还押我输呢。”
“那是刚才，”云芷面不改色，“现在我觉得，跟你合作更有希望通关。”
“哦？怎么合作？”
“我知道一些月神殿关于归墟之门的秘密，”云芷说，“我可以告诉你，但通关后，你要分我一份机缘。”
凌昊看着她，忽然笑了。
“云芷仙子。”
“嗯？”
“你嘴角，”凌昊指了指，“沾了点白菜叶。”
云芷一愣，下意识摸嘴角——哪有什么菜叶！
她反应过来被耍了，脸色瞬间涨红：“你！”
“合作就算了，”凌昊收起笑容，“我这个人，记仇。”
说完，闭目参悟，不再理她。
云芷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走开。
凌昊其实根本没在参悟。
他怀里的三块源核碎片，正在微微发烫，与中央石碑产生着某种共鸣。
碎片传递来断断续续的信息流：
“……九碑……锁钥……”
“……归墟真意……非毁灭……乃轮回……”
“……聚九碑道韵……可开……内门……”
内门？
凌昊心中一动。
看来这九座石碑，不仅仅是考验，还是打开归墟之门真正内部的钥匙！
他睁开眼，看向其他石碑。
李霸山正对着一座刻着战戟图案的石碑抓耳挠腮；两个圣族修士面前是代表寂灭的扭曲符文，也是一脸苦相；云薇倒是静心参悟，似有所得；云芷……她在偷看凌昊，被发现后慌忙转头。
“有意思。”凌昊嘴角勾起。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时间到。”
淡漠声音响起。
九座石碑同时黯淡。
“悟透者：凌昊、云薇。”
“其余人，悟性不足，淘汰。”
“淘汰者，传送离开。”
“什么？！”李霸山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银光包裹，消失不见。
平原上，只剩凌昊和云薇两人。
以及，缓缓打开的真正门户——
归墟内门。
“走吧，”凌昊起身，看向云薇，“云薇仙子，要一起吗？”
云薇看着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向那扇通往最终奥秘的门。
门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凌昊不知道。
但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