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大明远征舰队,如同一群移动的钢铁巨兽,沿着蜿蜒的海岸线,缓缓向南推进。
春末夏初的东南季风,开始显现威力,推动着满帆的舰队,速度比在渤海时快了不少。
旗舰“洪武号”的舰长室内,李祺正与徐增寿及几位经验最丰富的火长,对着巨大的海图,仔细核对着航线。
“大将军,按目前航速,再过两日,便可抵达山东登州水域。”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火长指着海图上的一个点说道,“登州水寨的留守舰队,按计划应在此与主力汇合。”
李祺点点头,问道:“登州方面联络的快船派出去了吗?”
徐增寿答道:“一早就派出了。按日程,他们此刻应该已经接到消息,正在做出航准备。”
这时,舰长室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朱棣带着一身海水的咸腥气闯了进来,脸上满是兴奋过后的红晕:“祺哥!大哥!外面可太壮观了!咱们这舰队,铺开来能有十几里长!站在艉楼上看,一眼望不到头!真他娘的提气!”
朱标正坐在一旁翻阅各地送来的文书,闻言抬起头,温和地笑道:“老四,稍安勿躁。舰队庞大,指挥调度更是重中之重,不可因壮观而疏忽了警戒。”
朱棣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哥放心!咱们这阵势,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惹?吓也吓死他们!”
他说着,凑到海图前,看了看,“快到登州了?不知道登州留守的是谁?可别是些老弱病残,拖咱们后腿。”
李祺看了朱棣一眼,道:“登州水师指挥使,是原巢湖水师出身的老将廖永忠之侄,廖安。为人谨慎,麾下虽多是旧式战船,但水手经验丰富,熟悉山东至江浙沿海水文,作为辅助力量绰绰有余。”
朱棣哦了一声,眼珠一转,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祺哥,我方才在甲板上,看见常茂和徐辉祖那两个小子又在掰手腕,赌今晚的肉干,引得一群水手围观,要不要我去管管?”
李祺尚未答话,朱标先开了口,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由他们去吧,只要不耽误正事,些许玩闹也能活跃气氛。海上航行枯燥,总要有些调剂。”
经过几日航行,朱标也渐渐适应了船上的生活,对年轻将领们的活泼多了几分宽容。
李祺补充道:“只要不违反军规,无伤大雅。不过,老四你既然看见了,就去提醒他们一句,注意安全,别掉海里去了。”
“得令!”
朱棣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两日后,舰队如期抵达预定汇合水域。
远远地,便看见登州方向的海平面上,出现了数十个帆影。
“报——!”
了望塔上的哨兵高声呼喊,“前方发现舰队!打的是我大明旗号!是登州水师!”
朱标、李祺、朱棣等人闻讯,都登上了“洪武号”高大的艉楼,向前方望去。
只见一支规模约三十余艘的舰队,正以严整的队形向主力舰队靠拢。
这支舰队的主体是各种型号的福船、广船,体型普遍比“镇海级”和“巡海级”小不少,但帆樯整齐,水手动作熟练,显示出良好的训练水准。
为首的一艘大型福船上,一名身着大明水师官服、年约四旬的将领,正站在船头,朝“洪武号”方向拱手示意。
“是廖安。”徐增寿放下望远镜说道。
很快,廖安的坐船靠拢过来,他通过跳板,登上了“洪武号”甲板,快步走到朱标等人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登州水师指挥使廖安,参见太子殿下、燕王殿下、大将军!奉魏国公将令,登州水师全员三十二艘战船,并补给船五艘,前来汇合,听候调遣!”
朱标上前一步,虚扶一下:“廖将军请起。一路辛苦。”
廖安站起身,恭敬回道:“不敢言辛苦!殿下、大将军率王师南下,扬我国威,末将等能附骥尾,荣幸之至!”
朱棣打量着廖安,见他面色黝黑,手脚粗大,一看便是常年在海上奔波之人,便大大咧咧地问道:“廖安,你这船队看着还行,就是船老了点,能跟上咱们的速度吗?别到时候掉队了。”
廖安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燕王殿下,末将麾下战船,虽不及‘镇海’、‘巡海’级迅捷,但皆经过检修加固,帆索亦已更新。
只要不是遇到极端风浪,跟上主力舰队正常航速,应无问题。
且我等熟悉近岸水文,或可为主力舰队规避浅滩暗礁,略尽绵力。”
李祺点头道:“廖将军所言在理。海战非仅凭船坚炮利,水文、经验同样重要。今后便有劳廖将军所部,负责舰队左翼警戒及近岸探路事宜。”
“末将领命!”廖安抱拳应道。
汇合过程顺利,登州舰队被编入行军序列左翼。
然而,就在舰队调整队形,准备继续南下时,出了个小插曲。
李景隆负责的辎重营一艘补给船,因为水手操作不当,在转向时与廖安舰队一艘小型哨船发生了轻微擦碰。
虽然双方船只都只是掉了点漆皮,无人受伤,但李景隆觉得面上无光,带着几个手下,乘小艇赶到那艘哨船上,想要“理论理论”。
那哨船的船长是个耿直的老水师把总,见李景隆衣着光鲜,说话文绉绉还带着点勋贵子弟的傲气,便没好气地顶撞道:“这位大人,海上行船,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俺们这船小,你们那大船转过来,也不看着点!幸好没出事!”
李景隆何时受过这等气,摇着扇子(在船上他居然也备了一把)道:“哎,你这老军户,怎地如此说话?分明是你们小船避让不及……”
双方正在争执,恰巧朱棣巡视路过,见有热闹,立刻乘船靠了过来。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朱棣嗓门洪亮,一下镇住了场子。
那老把总认得朱棣,连忙行礼诉苦。
李景隆也赶紧解释。
朱棣听明白原委,眼睛一瞪,先冲着李景隆道:“景隆,你小子是不是又摆你小国公的谱了?
海上航行,规矩就是大船让小船……呃,不对,是小船要主动避让大船……哎呀,总之是意外!
屁大点事,也值得吵?
赶紧回去看好你的粮草,要是出了纰漏,看老子不收拾你!”
李景隆被训得讪讪的,不敢再多言,灰溜溜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