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二年的春节,在京都过的别有滋味。
虽说是在异国他乡,但仗打完了,仗打赢了,年味就格外足。
将军府内外张灯结彩,大明将士与投诚的倭人官吏杯盏交错,就连被看管着的俘虏,也难得吃了一顿饱饭,得了片刻喘息。
朱标端坐主位,看着堂下欢腾景象,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眼底却藏着思量。他举杯与身旁的李祺轻轻一碰。
“总算是过个安生年了。”
朱标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李祺颔首,目光扫过正搂着徐增寿脖子灌酒的朱棣:“是啊,就是苦了那些没能回来的弟兄。”
这话让朱标神色一黯,随即又坚定起来:“他们的血不会白流。待彻底平定此地,我必奏请父皇,在此立碑,让后世永记。”
这时,朱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把拍在李祺肩上:“祺哥!跟大哥嘀咕啥呢?
来来来,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老子可是从鬼门关溜达回来的人!”
朱标瞪他一眼:“又胡说!堂堂燕王,成何体统!”
朱棣浑不在意地咧嘴笑:“大哥,这没外人!
再说,要不是祺哥料事如神,老徐拼死相救,弟弟我这次可真就栽在那冰天雪地里了!这酒,该喝!”
说着,他又给徐增寿满上一杯,“老徐,伤没好利索就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
徐增寿笑着摇头,却也痛快地一饮而尽。
宴至深夜,众人方散。
翌日清晨,宿醉未醒的朱棣就被亲兵从被窝里薅起来,告知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赶到议事厅时,朱标和李祺早已等在那里,神色严肃,面前铺开着东瀛全域舆图。
“大哥,祺哥,这大年初一的,也不让人歇歇…”
朱棣嘟囔着坐下。
朱标没理他的抱怨,手指点向地图上一处被特意圈出的区域:“人都到齐了。过年是过年,正事不能耽搁。
东瀛诸岛大体已定,唯余此处——京都之南,吉野山区。
据报,伪天皇及其最后的拥趸,便龟缩于此。”
李祺接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此地山高林密,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且经一冬蛰伏,其内部情况不明。我军虽胜,然不宜贸然进兵。”
朱棣一听还有仗打,宿醉顿时醒了大半,眼睛发亮:“那还等什么?点齐兵马,平了就是!一群丧家之犬,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老四!”
朱标皱眉,“刚吃了亏,还不长记性?骄兵必败!”
李祺抬手止住兄弟二人的争执:“老四莫急,标哥所虑甚是。强攻伤亡必大,且如今开春在即,我军另有要务。”
“什么要务?”朱棣疑惑。
朱标与李祺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道:“父皇旨意已到。东瀛战事虽未全功,然其地已为我大明实控。
首要之务,非穷追残寇,而是消化战果,稳固统治。”
他拿起一份文书:“父皇明令:第一,所有倭寇男俘,经甄别后,罪大恶极者斩首示众;
余者,皆由王景弘统一辖制,发往各矿场,戴罪效力。”
朱棣啧了一声:“便宜那帮杂碎了!不过也好,废物利用,给咱大明挖矿去!”
李祺点点头,继续道:“第二,所有女俘及平民女子,经筛选,择其温顺无恶行者,由朝廷统一造册,分批运回大明本土,
配予戍边将士、或因战伤残未有家室者,以安军心,实边陲。”
朱棣愣了一下,挠挠头:“这…老头子想的还挺周到。咱们光棍汉子是该有个婆娘暖被窝了。
不过…这活可不轻松,得仔细甄别,别把祸害弄回去了。”
“此事自有随行的文官与内侍负责,无需我等操心。”
朱标道,“父皇将此称为‘抚慰安靖’之策。人员分开分配,打散安置,以免聚众生事。”
朱棣咧嘴一笑:“行!那帮秀才总算有点用了!”
“至于第三,”
朱标神色一正,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也是我等开春后的重任——父皇欲将东瀛诸岛,
建成我大明在东海外永不沉没的战舰,最大的海军军事基地!”
厅内一时寂静,唯有炭火噼啪作响。
朱棣猛地吸了口气,眼睛瞪得溜圆:“海军基地?整个岛?”
“不错。”
李祺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
“东瀛四岛,孤悬海外,控扼东西洋航道,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在此建立大型海军基地,驻以重兵,俯视南洋,护卫我大明海疆万里。
自此,东海为我大明内湖!”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力量,连朱棣都听得屏住了呼吸。
朱标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帝王的决断:“因此,开春之后,我军主力暂不急于清剿吉野山区残敌。
首要之务,是勘定良港,兴建营寨、船厂、炮台,疏通航道,将缴获之财物,源源不断运回国内,支撑此浩大工程。
待基地初成,大军在此扎根,区区吉野山区,不过是瓮中之鳖,随手可擒。”
战略层面的巨大视野,让朱棣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他半晌才喃喃道:“乖乖…老头子这是要下好大一盘棋啊…”
“正是。”
李祺嘴角微勾,“所以,老四,接下来有的忙了。打仗,不光是冲杀。”
计划既定,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动,但目标已从毁灭转向建设。
整个春季,东瀛各主要港口都变成了巨大的工地。
明军将士们放下了刀剑,拿起了工具,在工匠指导下,伐木取石,修筑码头、营房。
一艘艘满载着金银、矿石、古董字画的船只,在战船护卫下,驶向大明。
同时,一批批经过初步“教化”的倭人女子,
也被安排上船,送往未知的异国他乡,她们的命运从此改变。
这日,朱棣巡视完一处新辟的港口工地,骂骂咧咧地回到临时帅府。
“娘的!比打仗还累!天天盯着那帮崽子们搬石头砌墙,老子骨头都快生锈了!”
李祺正与朱标对着海图商议,闻言头也不抬:“能者多劳。让老四你带人再去剿匪,你又嫌山高林密憋屈。”
朱棣一屁股坐下,灌了口凉茶:“那倒也是…对了,说起剿匪,吉野山区那边最近好像没啥动静?
那什么劳什子天皇,真就甘心当缩头乌龟了?”
朱标放下笔,神色略显凝重:“并非没有动静。
据侦骑回报,山区内部似乎有人员调动的迹象,但具体意图不明。
我们的人几次想混进去,都因盘查太严失败了。”
李祺闭目片刻,缓缓睁开:“我感知到那片山区‘气’机紊乱,确有异动。
但被一股奇特的力量遮掩,难以探查明细。恐怕,对方也有能人,或借了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