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弘站在新设的矿监衙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一队队被绳索串联的倭寇俘虏蹒跚走过。
他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名册,用尖细的嗓音对身旁的小太监吩咐:“将这些新到的分到丙组,告诉管教,昨日丙组有三人试图藏匿矿石,按规矩办。”
“是,干爹。”小太监躬身应道,快步跑开。
朱棣骑在马上,望着眼前这井然有序却透着森严之气的场面,
忍不住咂嘴:“这老王头办事倒是利索,就是这手段……啧,看得老子裤裆凉飕飕的。”
一旁的朱标瞪了他一眼:“慎言!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若非如此,数万俘虏岂能轻易管束?
这些倭寇手上沾满我大明子民的鲜血,如今能戴罪立功,已是父皇天恩。”
李祺策马过来,接口道:“标哥说的是。王公公手段虽厉,却有效。
矿区已然步入正轨,金银产出稳定,后续船队可定期运送回国。我等也该谋划下一步了。”
朱棣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凑近问道:“祺哥,是不是要打下一个岛了?老子早就等不及了!这阵子闲得骨头都痒了!”
李祺笑了笑,目光投向北方苍茫的海域:“九州虽定,但本州、四国、北海道三岛犹在。
尤其是本州岛北部,听闻仍有大批残敌负隅顽抗,甚至另立了一个什么‘后南朝’的小朝廷,与一些不甘失败的大名勾结,企图卷土重来。”
“还有这等事?”
朱标眉头微蹙,“消息可确切?”
李祺点头:“我近日多次探查,本州岛东北部陆奥、出羽等地,确有较强的能量聚集。
且据抓获的探子称,足利义满有个族弟足利满诠,逃到了那里,正纠集残余势力,号称要光复幕府。”
“呸!”
朱棣不屑地啐了一口,“丧家之犬,也敢狂吠!
大哥,祺哥,还等什么?点齐兵马,咱们这就平了那帮杂碎!”
朱标沉吟片刻,看向李祺:“祺弟,你意下如何?”
李祺道:“打是必然要打。但此次跨海征伐,不同于九州。
本州岛更大,地形更复杂,残敌虽实力不如从前,却据险而守,且可能得到当地一些对大明朝抱有疑虑或敌意的豪族支持。
我军若贸然深入,恐有风险。”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们坐大?”朱棣急道。
“自然不是。”
李祺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兵法云,上兵伐谋。与其我军劳师远征,不如……引蛇出洞,或者,驱狼吞虎。”
朱标若有所思:“祺弟的意思是……”
“我听闻,”
李祺缓缓道,“本州岛那些所谓的大名,也并非铁板一块。
足利满诠仓促崛起,无非是凭借足利姓氏的余威和一些死忠。
但利益当前,有多少人真心拥戴?
又有多少人只是迫于形势或被许以重利?”
朱棣眼睛一亮:“我明白了!祺哥你是说,咱们可以收买……哦不,招安一部分!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老四这次反应很快。”
李祺赞许地点点头,“正是此理。我们可以双管齐下。
一方面,派能言善辩之士,携金银重礼,秘密接触那些与足利满诠有隙或见风使舵的大名,许以好处,策反他们。另一方面……”
“组织一支精干舰队,不必太多,但要快、要狠,沿本州岛西海岸北上,不必占领城池,专挑足利满诠和支持他的那些大名的沿海领地打!
烧其港口,毁其船只,劫其粮仓!
让其后方不稳,前线离心!同时散播谣言,称已与多家大名密约,届时共击足利!”
“妙啊!”
朱棣拍案叫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等他们互相猜疑,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咱们大军再压上去,必可一举功成!”
朱标也露出笑容:“此计大善!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好,就依祺弟之策!我即刻修书一封,将此事详细禀明父皇,请旨决断,并请父皇派遣精通倭语、熟悉倭国情况的谋士前来。
在此期间,我们先着手准备北上袭扰之事!”
计议已定,三人立刻分头行动。
朱标坐镇京都,处理政务军务,同时写信禀报朱元璋。
李祺则开始挑选北袭舰队的人选和船只。
他特意选择了速度更快的福船和海沧船,配备充足的火箭、火油和爆破用具,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以破坏和骚扰为主。
朱棣更是上蹿下跳,死活要当这支袭扰舰队的主将。
“大哥!祺哥!这次说什么也得让我去!保证把那帮孙子的屁股点着了!”
朱棣信誓旦旦地保证。
朱标有些犹豫:“此任务重在机动灵活,不可恋战。老四你性子急躁,我担心你……”
“哎呀大哥!你放心!我保证听话!你让往东我绝不往西!就让祺哥……呃,让徐增寿给我当副将!
他稳重!他看着我!这总行了吧?”
朱棣急得差点把李祺搬出来,幸好及时改口。
李祺想了想,对朱标道:“标哥,让老四去也好。
袭扰需要猛将冲杀,以壮声威,震慑敌胆。
老四勇猛,正合适。我会嘱咐徐增寿,务必看好他,遇事多商议。
再者,我也会随时通过沙雕与舰队保持联系。”
见李祺也这么说,朱标终于点头:“好吧。老四,记住你的保证!一切行动,必须听从徐增寿的建议,不可莽撞!若敢违令,回来后军法从事!”
“得令!谢谢大哥!谢谢祺哥!”
朱棣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一溜烟就跑出去点兵了,生怕朱标反悔。
几日后,一支由三十艘快船组成的袭扰舰队准备就绪。
朱棣和徐增寿登上了旗舰“烈风”号。
李祺亲自到码头送行,再次叮嘱朱棣:“老四,记住你的任务。
打了就跑,放火就走,不准追敌,不准贪功!每隔一日,需让沙雕带回消息。”
“知道啦知道啦!祺哥你怎么比大哥还啰嗦!”
朱棣嘴上抱怨,脸上却满是兴奋,“等着瞧好吧!看我把足利满诠那老小子气得跳脚!”
舰队扬帆起航,借着北风,迅速消失在海平面上。
李祺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踪影,才返回城内。
接下来的日子,朱棣忠实地执行着袭扰任务。
凭借着舰队的高速和突然性,他们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本州岛西海岸的各个角落。
今天烧毁一个小渔村兼倭寇补给点,明天袭击一个支持足利的大名的沿海庄园,后天又用火箭覆盖一个小港口,将停泊的船只点燃。
他们从不登陆深入,一击即走,绝不停留。
徐增寿负责规划和选择目标,谨慎而精准。
朱棣则负责执行,勇猛而狂暴。
他甚至还别出心裁地想出一些损招,比如用箭射包裹着劝降信和金银的包裹到岸上,
故意让足利满诠的部下捡到,加剧其内部的猜疑。
每隔一天,沙雕都会准时带回朱棣的报告——有时是文字,
有时是画得歪歪扭扭却充满兴奋劲的简易地图,标明了袭击地点和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