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底踩在松散的雪粒上,每一步都要耗费平时十倍的力气。
韩信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
身后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黑色长龙,五万秦军。
这里是阿尔卑斯山的主峰,再往上走一百步。
翻过这道脊梁,就是生路,翻不过去,这里就是五万人的坟墓。
登顶的一刹那,狂风几乎要将人掀飞,韩信稳住身形,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身后的将士们陆陆续续爬上来,挤满了狭窄的山脊,所有人都盯着那片翻涌的云雾。
一股暖湿的气流从南面吹来,撞击在冰冷的雪山上,云开雾散。
巨大的波河平原出现,农田,森林,城池相继映入眼帘。
对于在冰天雪地里吃光了干粮,甚至杀马充饥的秦军来说,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都消失了。
韩信拔出长剑,剑锋直指山下。
“那是七丘,他们的心脏。”
韩信转过身,看着这群满脸冻疮的汉子。
“翻过这座山,七丘就在脚下。”
“那里有数不尽的粮仓,有喝不完的美酒,告诉本元帅,你们想怎么做?”
一名百将举起长戈,嘶吼出声:“抢!”
“抢光他们!”
“杀下去!”
五万人的咆哮声汇聚在一起,震得山顶的积雪簌簌落下。
士气可用。
韩信收剑回鞘,看向一旁的墨承。
墨家弟子们早就开始忙碌,一捆捆特制的木板被解开,分发下去。
这是墨家连夜赶制的雪履,长约五尺,前端微微翘起,被打磨得光滑无比,中间有皮带扣锁可以固定战靴。
还有三百架巨大的木鸢。
这是给先锋死士准备的滑翔翼,骨架由轻便的铁木制成,蒙着涂了桐油的坚韧兽皮。
“绑好!检查皮扣!”
军官们的喝骂声此起彼伏。
士兵们坐在雪地上,笨拙地将战靴卡进雪履,勒紧皮带。
没人用过这东西,但在这种坡度下,走下去需要三天,滑下去只需要半个时辰。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韩信踩上雪履,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
墨承背着一架木鸢走过来,脸色凝重:“将军,这坡度太陡,速度会非常快,一旦失控……”
“没有退路。”韩信打断了他,“要么摔死,要么饿死,要么杀出一条血路。”
“全军听令!”
韩信举起右手,五万双眼睛盯着他。
“下山!”
韩信双腿微曲,重心前移,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身后黑色的甲胄在雪地上连成一片,顺着山坡狂泻而下。
三百架木鸢腾空而起。
墨家弟子和精锐斥候操控着这些简易的飞行器,在气流的托举下,盘旋在大军头顶。
有人失去了平衡,惨叫着滚落,撞在岩石上,瞬间没了声息。
有人撞在一起,连人带板翻滚出去,引起一片混乱。
但更多的人稳住了,他们压低身体,死死盯着前方。
山脚下的森林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特雷河畔,七丘帝国的第二军团正在此地驻扎。
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营地上。
这里是帝国的腹地,阿尔卑斯山是天然的屏障,没人认为会有敌人从那个方向出现。
士兵们卸下了沉重的七丘板甲,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所有人处于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
大雪山是他们的天然屏障,如果有敌人打进来才比较奇怪。
几口巨大的铜锅架在篝火上,里面煮着浓稠的豆子汤,香气四溢。
军团长塞普罗坐在帐篷前,手里拿着一块硬面包,蘸着汤汁,正在和副官谈论着元老院的无聊八卦以及近期的奇闻轶事。
其中,也有贵族卢修斯曾经还想和大秦结盟攻打帕提亚,碰了一鼻子灰。
还有数月前,卡西乌斯出使大秦,差点把命留下的故事,他们都觉得东方的帝国没什么实力又太野蛮了。
“你说北边的蛮族?”塞普罗冷笑一声,咬了一口面包,“除非他们长了翅膀,否则这辈子都别想翻过那座雪山。”
副官赔笑着点头:“将军说得是,那鬼地方连山羊都爬不过去,也是天然的屏障。”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塞普罗皱眉,他顿感哪里不对劲,震感越来越明显。
“地震?”副官站起身,有些惊慌。
“不对。”塞普罗脸色大变,“是骑兵!大股骑兵!”
他也不顾什么形象,直接把耳朵贴到地面仔细听着动静。
源头不是来自平原,更像是来自背后被他们视为绝对安全的雪山。
黑色的浪潮,从山顶呼啸而下。
“敌袭!”
凄厉的吼叫声撕裂了营地的宁静。
七丘士兵们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黑色噩梦。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天空中又出现了异象。
数百只巨大的怪鸟从云层中钻出,巨大的阴影投射在营地上。
“那是什么怪物?!”
有人惊恐地尖叫。
空中传来了尖锐的破空声,木鸢上的秦军弩手扣动了悬刀。
密集的弩箭倾泻而下,毫无防备的七丘士兵成片倒下。
惨叫声、惊呼声、战马的嘶鸣声瞬间炸开了锅。
“结阵!快结阵!”
塞普罗拔出短剑,大吼道。
不过已经晚了,黑色的洪流已经冲到了眼前。
韩信冲在了最前面。
在即将撞上营地栅栏的瞬间,他直接侧身,利用惯性甩尾,同时解开了脚上的皮扣。
整个人借着巨大的冲力腾空而起,越过了两米高的木栅栏。
半空中长剑出鞘,一名刚刚拿起盾牌的七丘百夫长,脑袋直接飞了出去。
韩信重重落地,顺势一个翻滚,起身的瞬间长剑再次刺出,洞穿了另一名士兵的喉咙。
紧接着,无数秦军士兵冲入营地。
滑雪板撞碎了栅栏,撞飞了帐篷。
许多秦军甚至来不及脱掉滑雪板,直接挥舞着横刀砍杀。
七丘士兵彻底懵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打法,更没见过这种从天而降的敌人。
以前,都是七丘欺负别人,何曾见过有人敢主动攻击他们,哪怕是高卢人、迦太基人也不敢啊,还不是被他们一个个揍趴下。
他们失去盔甲的保护,只凭借血肉之躯和短剑根本挡不住秦军的战刀。
“顶住!他们人不多!”塞普罗砍翻一名秦军,试图组织反击。
但他错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山上冲下来。
黑色的甲胄填满了整个营地,秦军士兵红着眼睛,像是饿狼冲进了羊圈。
锅里的豆子汤,架子上的烤肉,甚至敌人腰间的干粮袋,都成了他们疯狂杀戮的动力。
一名秦军什长一刀劈开敌人的头盔,根本不看尸体一眼。
他抓起火堆旁的烤羊腿,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满嘴流油地继续挥刀砍向下一个敌人。
他也是被饿的快发狂,看到食物后也是有点情不自禁,边吃边打的打法也是让七丘的第二军团士兵懵了。
这种野蛮、疯狂、不要命的气势,彻底击垮了七丘军团的心理防线。
“魔鬼!他们是魔鬼!”
有人扔掉武器,哭喊着向河边逃去。
溃败就像雪崩一样,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韩信站在营地中央,脚下踩着一面破碎的鹰旗。
他浑身是血,脸上却带着冰冷的快意。
“一个不留。”
他冷冷地下令。
“用他们的血,暖暖身子。”
身后的亲兵吹响了号角。
苍凉的秦军号角声,第一次在这片西方的土地上响起。
特雷河的水,在这一天被染成了红色。
塞普罗被几名秦军按在地上,他抬头看着那个站在高处的年轻将领,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解。
“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用生硬的语言问道。
韩信低下头,看着这个败军之将。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了指身后那座巍峨的雪山。
阳光下,阿尔卑斯山依旧高冷,而在那洁白的雪坡上,无数道滑痕如同巨大的爪印,深深地刻在了七丘帝国的脊梁上。
这一战,注定要震动整个西方世界。
大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