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力量都已耗尽。
这场帝王之战，打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德峰的山巅被他们交手的余波削平了数尺，周围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岩石。
两人都身处大坑中，谁也无法再向对方挥出致命一击。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一个突兀的脚步声响起。
嬴政的神经绷紧。
是谁？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
一道身影立在山巅的边缘，正对着他和阿尔沙克。
看清来人的瞬间，嬴政瞬间认出。
阿提拉。
这个本应在袭扰帕提亚大军的匈人单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
眼前的阿提拉，和他印象中的草原孤狼截然不同。
他的站姿笔直，僵硬得像一具木偶。
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正直勾勾地盯着战场中心的两人。
阿尔沙克显然也认出了来人，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口中发出低吼：“阿提拉，你……”
话未说完，阿提拉动了。
他的动作同样僵硬，一步步朝着两人走来。
嬴政想要努力重新凝聚人皇剑，试图压榨出最后一分力量。
阿尔沙克也举起了圣火权杖，虽然杖头只剩下小火苗。
他们都把这个不速之客当成了威胁。
阿提拉忽然发出诡异的笑，然后对着二人说道。
“两位陛下，你们真是上演了一场精彩的龙虎斗。”
声音是从阿提拉口中发出，但完全不是他本人的音色。
嬴政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阿提拉。
阿提拉的身体，被别的什么东西占据了。
他之前到底去过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嬴政脑海。
阿提拉并没有理会两人的戒备，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走向了被战斗余波摧残得破败不堪的祭坛。
他要做什么？
嬴政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身体却因为脱力而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只见阿提拉停在祭坛前，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是一把匕首。
匕首的造型古朴，刀身上布满了扭曲的纹路。
不祥的气息从匕首上散发出来。
嬴政认得这种感觉。
是混沌的气息，与他在旧神神殿中感受到的如出一辙。
下一刻，阿提拉举起了那把匕首。
“旧神啊！”
他发出狂热的呼喊，声音在山巅回荡。
“我为您献上两位最完美的祭品！”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把沾染了混沌气息的匕首，狠狠地插入了祭坛的中心。
一声沉闷的轰鸣自祭坛内部响起。
原本黯淡无光的古老符文，在匕首刺入的位置开始，逐一亮起。
猩红色的光芒顺着纹路迅速蔓延，眨眼间就覆盖了整个祭坛。
嬴政内心涌出强烈的不安感。
他想阻止，可这个时候哪怕动一下都有点难。
巨大的血色光幕，以祭坛为中心扩散开来，将整个德峰之巅都笼罩其中。
光幕成型的刹那，嬴政感觉到自己体内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力量，突然间又失控了。
残存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向外溢出，被疯狂地抽向头顶血色的天幕。
他试图截断这股力量的流失，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不远处的阿尔沙克发出了痛苦的闷哼，他手中的圣火权杖彻底熄灭，整个人瘫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显然，他也不比嬴政好到哪里，甚至更加糟糕，都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他们的力量，正在成为某种仪式的养料。
“哈哈哈哈哈哈！”
阿提拉站在祭坛边，张开双臂，发出癫狂的大笑。
“感受到了吗？旧神的苏醒！”
“你们的挣扎与战斗都毫无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献祭给吾主。所有的荣耀与力量，都会成为吾主降临的阶梯！”
随着两人力量的不断流失，整个德峰都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脚下的山巅正在开裂。
一声巨响，祭坛连同它所在的地面，整个塌陷了下去。
深不见底的巨坑，出现在山巅的中央，就像是连接了另一个维度。
坑洞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到寒意从下方不断涌出。
血色光幕的抽取速度变得更加狂暴。
嬴政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物出现了重影。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终点。
他嬴政，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人皇，竟然会以如此窝囊的方式，成为另一个存在的垫脚石！
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成为现实。
阿尔沙克，帕提亚的无冕之王，军神权能的继承者，他的十种力量无往不利。
他可是征服者，永远的胜利者，在今日竟然有人敢对他下手。
嬴政与阿尔沙克，两位当世最强的帝王，在拼尽全力之后竟成了别人嫁衣，沦为了唤醒某个未知存在的祭品。
他们两个此时的想法出奇的相同，荒谬加讽刺。
血色光幕的力量终于达到了顶点。
巨坑的底部，传来一声脆响。
封印，被彻底摧毁了。
笼罩山巅的血色光幕在同一时间消散，化作两道最精纯的能量洪流，没入下方的深渊。
山巅恢复了平静。
阿提拉虔诚地跪倒在巨坑边缘，身体颤抖不止。
嬴政抬眼看向深邃的黑暗处，面色沉重。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下面升起。
它比嬴政在扶桑遇到的那个邪神要完整得多，也恐怖得多。
如果说扶桑邪神是一条溪流，那么眼前的这个存在，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
“有意思，来自东方的人。”
这个声音非常沧桑，好似是一个活了很多年月的人发出的。
“你之前应该在扶桑见过千眸，那个蠢货也只是一个斥候级别的存在。”
“不要以为打赢他，就以为能战胜真正的神只。”
“我可是比千眸强多了，你们要小心了。”
那道意志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似乎在适应这个世界。
它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在了山巅上两个特殊的存在身上。
嬴政和阿尔沙克。
在它的感知中，他们是两份已经处理完毕，可以直接享用的最上等食粮。
“不错！人皇的霸道龙气，军神的胜利权能。”
“真是世间罕见的美味。有了这两份养料，我恢复的速度将远超预期。”
吞噬这两个油尽灯枯的祭品，将是它降临于世的第一步。
作为军神，要永远的胜利，阿尔沙克对失败这件事本身就无法接受。
他试图引爆自己最后的神性力量，却被旧神瞬间压制，连自爆都做不到。
嬴政的意识几乎要沉入黑暗中。
他最后的念头，是对着无尽深渊给出蔑视。
“朕，绝不会就此终结！”